第84节(1 / 2)

山有木兮 非天夜翔 2569 字 11天前

陆冀:“那么由宋邹出面,讨伐我大雍,乃是情理之中。设若宋邹发出征讨令,加盖金玺,照会诸国,各封国是不是要听他的号令?”

太子泷忽然就懂了,这么说来,联军的召集者,就变成了宋邹!

“可他们怎么会让他当联军的盟主?”太子泷说,“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曾嵘也回过神来了,点头笑道:“不错,确实妙计,他当不当上盟主不论,诸侯国的国君,总不能去讨伐他罢?用什么名头?”

陆冀耐心解释道:“宋邹大可收编驻扎在嵩县的,咱们的雍军,让他们充任天子王军,各国哪怕不听他的号令,总不能动手攻打他罢?剿灭嵩县,师出无名,这支奇兵于是便谁也端不掉,必然安安稳稳,押他们的后方,这么一来,联军顾忌腹背受敌,根本不可能出关一战。”

曾宇想了想,说:“他们也可以将宋邹的王军收编,并入联军,让他当个名义上的盟主,由赵灵指挥……唔,不过这样也好,宋邹若临阵反水,联军势必大乱,更简单了。”

曾嵘道:“现在就怕赵灵会不顾金玺敕令,强行攻陷嵩县。”

“不,他不会,”陆冀说,“这就是姜大人所算最准的地方,因为他但凡这么做了,定将遭到代、郢两国的围攻。谁也不想当撕破脸的那个。陛下,就这么办,但为保万全,还须得让周游派出特使,前往郢国。”

汁琮现在耳畔已听不见任何人的话了,眼里只有那枚黑色的金玺。

金玺竟然是这个模样的……汁琮只见过盖了玺印的锦帛,却从未看见金玺本身,本以为是黄金所铸,那材质却极其奇特,传说只有黑剑能斩断它?那么天底下,金玺便无从伪造……汁琮终于明白了。

“借用。”汁琮握住金玺,冷笑一声。

雍国的宗庙庄重深沉,高处开一天窗,天窗顶端,乃是直没天际、镇守全城的墨玉镶金玄武像,那是汁雍家族初来塞外时,于巨擘神山深处,得到的地脉之玉所打造。

玄武墨玉像前,设四张灵案,供奉历朝历代国君,又有王家玉牒置于案前。百年风雨,几度春秋,北雍历经各族叛乱、变法、重整朝政,与南方数次交战,已成长为这乱世之中的一方霸主。

俨然一名初出茅庐,却无所畏惧的年轻人,他锋芒毕露,一如姜太后年轻时所嫁的那名雍王汁穆。汁穆文武双全,把一生的才情与力量,奉献予他的国家,膝下两名嫡子中,汁琅继承了他运筹神州的文韬,汁琮则得到了他睥睨天下的武道。

二十年前,雍国朝野之中,都认为汁琅将是结束这大争之世的英主,是百年来不世出的伟大国君,在他的治理之下,雍国兵强马壮、国富民强,已隐隐有问鼎中原的气势。

也正因如此,梁国才如此紧张,召集联军,要一举挫败雍国。

但耿渊的计划尚未成功,汁琅便已驾崩了。

他走得实在太早了,就像长夜中一道闪烁的强光,观者以为日出将至时,却发现那不过是璀璨的流星。

界圭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来到汁琅的灵位前,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将一杯酒放在案前。

姜太后无声无息地来到了界圭身后。

阳春三月时节,宗庙四面换上了雪白纱帘,在阳光下飞扬。姜太后手拈一杯,杯中满是桃花花瓣泡就的茶,放在儿子的灵位前。

“他很坚持。”界圭回头,朝姜太后说。

“那就去罢,”姜太后出神地说,“本该如此。”

话音落,姜太后又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界圭说:“在雍国探访不会出意外,太后请放心。”

“有你在身边,总是放心的,界圭。”姜太后最终还是没忍住,声音发颤,“他知道吗?”

界圭道:“他不知道。”

姜太后沉吟片刻,又问:“他呢?”

“我想,他应当也不知道。”界圭说,“但以他多疑的性子,察觉此事,只是时间问题,在那以前,咱们须得做好一切准备。”

姜太后一夜间似乎老了许多,闭上双眼,十七年前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

“我老了,”姜太后淡淡道,“没有几年可活了。”

界圭欲言又止,姜太后又说:“这一路上,一定要非常当心。去罢,界圭,没想到一眨眼十七年过去,终究绕不开,要折腾你一辈子。”

界圭离开前,又回头道:“正求之不得。”

雍都王宫外,耿曙追在姜恒身后,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姜恒一去就是半年。姜恒好说歹说,要劝他留下来,耿曙那脸色则黑得不能再黑,最终姜恒生气了。

“我们不能总是待在这儿,”姜恒说,“哥,我要为雍国办事,我要当大臣,你是上将军!”

于理,耿曙知道这是必然;于情,他们刚相逢不到半年,又怎么割舍得下姜恒?

耿曙知道以姜恒脾气,与他耍性子是没用的,他只认道理,遂耐心道:“四国联军既然今岁不会出关,我就不必留在雍宫。”

“练兵怎么办?治军怎么办?战术怎么办?”姜恒难以置信道,“不用提前准备吗?胜者先胜而后求战,败者先战而后求胜。兵家怎么说的,都忘光了?”

耿曙又陷入了倔强的沉默,姜恒耐心道:“界圭会保护我。这半年,我必须去,否则不好好做功课,来日怎么治国?”

姜恒已经将时间大幅度缩短了,按他的计划,走遍任何一国,要深入民间,都需至少三年。但眼下时间不等人,不因耿曙,只因雍国面临的危机实在太多了,看似十分强大,实则内忧外患,随时将遭遇灭顶之灾。

姜恒抱了下耿曙,说:“哥,我走了。”

耿曙又寸步不离地跟在姜恒身后,看那模样,显然是劝不离的。

姜恒板着脸,走出宫门,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人,手里也拄着一把手杖,那人两鬓染霜,身着朝服,五旬开外,双目神采奕奕,带着智慧的狡黠之光。

“游历去了?”那人打量姜恒,笑道。

姜恒不知此人是谁,望向耿曙,耿曙则抱拳道:“管相。”

“管魏大人。”姜恒知道这一定就是那位闻名中原的大雍丞相了。

“姜太史,”管魏笑道,“路上有什么吩咐,派人往朝中传个信。”

“自当如此。”姜恒说。

管魏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缘因雍国国土地广人稀,又大多是苦荒之地,出外游历的世家子弟不是没有,却局限于雍国六城,姜恒是唯一一个,愿意亲自去丈量这土地的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