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华!快住口!”
顾簪缨再也忍受不了,慌忙赶上前阻拦了口无遮掩的妹妹,见对方向投来注视目光,难掩窘色,红着脸道:“先生请勿见怪。我妹妹在家排行最小,得到家人宠爱,说话难免没头没脑。不敢再打扰先生,我们先走了。”说完朝他微微点头,拖着顾诗华就走。
“二姐,你不是写了好些关于先秦史的集注吗?彭先生对这方面很有研究,既然遇到了,为什么不请彭先生帮你看看呀?”顾诗华不肯走。
顾簪缨脸更红了,慌忙掉头对着彭思汉解释道:“先生别信她的。我只是在家无事,自己随手胡乱写着打发时间的……”
“对了,二姐你不是还收藏了一盒子的甲骨片吗?向彭先生请教下,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彭思汉目光微微一动,看向脸庞已经红的像烧了桃花云的顾簪缨,微笑道:“顾女士,我接下来在京华执教,倘若你不介意,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能让我看一下你收藏的甲骨片吗?”
“没问题啊!”
没等顾簪缨回答,顾诗华就抢着应了下来,“下次我陪我二姐把甲骨片带过来找先生您!”
彭思汉向两人道谢。
顾簪缨沉默了下来,在原地站立片刻,最后朝彭思汉点了点头,带着顾诗华转身离开,一直走到拐角,扭头见看不到那个灰色人影了,这才长长松了口气,惊觉自己手心竟又沁出了汗,取出手帕擦了擦,埋怨道:“五妹,看你莽撞的!下回再也不要这样了!”
“要不是我,你怎么能认识彭先生啊!你不谢谢我,你还怪我!真是个没良心的二姐!”
顾诗华笑嘻嘻地道,忽然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
“我刚才忘了介绍你的名字给他!他每天遇见那么多人,不知道你的名字,说不定一转头就忘了!”
顾簪缨一愣。
“不行,我得回去告诉彭先生才好!”
顾簪缨反应了过来,慌忙一把扯住她。
“不要去了!”
“算了算了,反正等哪天,我再陪你一起来找他就是了……”
顾簪缨见她终于被自己拽住了,这才松了口气,惊觉刚才被自己妹妹这么一吓,心口竟紧张到又噗通噗通地加快了跳动。
……
萧梦鸿结束了和京华校方委员会的初次会议,从礼堂楼里出来。
薛梓安也是委员会的成员之一,和萧梦鸿同行而出。
萧梦鸿原本以为会是个简短会议,没想到开了差不多将近一个小时才结束。唯恐顾簪缨和顾诗华等的心焦,来到礼堂楼外的阶梯前,便停下脚步,对着薛梓安道:“薛先生,我回去后会尽快提交一份详细的工程土方和造价成本核算报告上去。我先走了。”
“需要我送你吗?”薛梓安问道。
“不必了,”萧梦鸿笑道,“我和家人同来,她们恐怕在等我了。我去校门口和她们汇合就是。”说完朝他点了点头,转身往校门口去。
薛梓安停在台阶上,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
……
萧梦鸿快到校门口那座雕像前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扭头,见是十来个青年学生。仿佛一直在等她的样子。
“萧师姐!”
青年学生们有男有女,停下来围住了萧梦鸿,纷纷和她打着招呼,看起来似乎和萧德音以前认识。
“师姐!许久没见到你了,我们新明文学社的学生成员们对你一直很关心。知道你今天要来这里和洋人开阐述会,就由我们代表大家赶了过来看你!”
一个看起来像是带头的二十出头的男学生说道。
新明文学社是北平很有名气的一个文学社团,成员除了各大学里的学生,还有当代有名的一些作家文人,经常固定举办文学沙龙活动。萧德音就是新明文学社的成员之一。
萧梦鸿明白了。便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们用心了。”她微笑。
“师姐!你太厉害了!以前只知道你写的一手好文章,没想到你竟然还精通建筑学!师姐,你就是我们当代妇女之杰出代表!”
一个戴了副眼镜的微胖女生注视着萧梦鸿,语气和顾诗华一模一样。
萧梦鸿因为心里记挂着顾家姐妹,见这群学生找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便笑道:“谢谢你们大家来这里旁听。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再聊。”
“萧师姐!你变了!”
侧旁另个短发女生忽然道,“我们之前都知道,你和你的丈夫顾长钧之间没有感情,顾家就是禁锢了你自由进步的囚牢!为了摆脱这桩不幸的包办婚姻,你曾以自己的柔弱之力奋起反击!我们都为你感到骄傲。但是现在,我们却听说你已经妥协了!师姐,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为你感到悲哀,并且深深的失望。”
萧梦鸿错愕住。
围着萧梦鸿的其余学生们也沉默了下来。
“萧师姐,我们今天过来,其实是想帮助你的。”
那个男学生道:“我们在出一期关于当代女性如何挣脱家庭禁锢、追求个人自由的专题期刊。师姐,之前你一直表现的勇敢而坚决。如果你是因为压力过大,最后不得不选择妥协的话,我们愿意做你的后盾!我们可以发动舆论,给顾家施加压力!”
“对,对!”
“我们支持你!”
“师姐,你不能就这样放弃追求自由的权利!这是天赋之人权!任何人也不能被剥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