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谢那边发出一阵咳嗽,估计是喝水的时候呛着了:“什、什么?六万块钱?”我说对啊,怎么,你不服气吗。老谢说:“服气,服气,啥客户能收这么多钱?”我笑着说是给一位河南的农民驱邪,那家伙长年盗墓,惊扰了阴灵,所以半夜经常梦游走鬼市,脚心全是大泡。不知道怎么在梦里偷了一块玉佩回来,现在发疯说胡话,很严重。这种人不狠宰几刀,我都觉得对不起国家。
“唉,田老弟呀,你总是能遇到这么多奇怪的客户。又有钱赚,佩服佩服!”老谢感叹道。我心想谁让你们不与时俱进,现在网络多发达,我这两年多的客户中。至少有一多半都是和网络有关。
挂断电话,我到附近的酒店,分别订了两天之后从香港到广州、和从曼谷到广州的机票。在广州与老谢和洪班会面后,再飞到郑州。先找了家酒店休息一晚,将行程告诉给赵妻,她说她表弟是在市里搞运输的,有个面包车,会来郑州接我们。
当晚在饭店,我们三人大吃一顿,其实只是我和老谢大吃,洪班饭量很一般,只吃了半碗烩面就饱了。可能也是吃不习惯。河南的饮食习惯是以面为主,云南人怎么可能吃得惯。老谢倒是不挑食,光灌汤包就吃了十几个,他也不怕烫。
第二天早上。赵妻的表弟开着车到酒店门口接我们,从郑州驶往濮阳。赵妻的表弟没见过泰国阿赞,看到阿赞洪班阴冷的表情,和脸上身上的经咒纹刺,吓得连握手都忘了什么姿势。
他的面包车比较旧,平时可能是用来拉蔬菜的,车里有一股豆角和芹菜的味道。从郑州到濮阳很近,开车途中。赵妻的表弟问我:“我姐夫是咋回事啊,好好的咋还撞邪了呢?”我说这个你得问你表姐,她最清楚。
到了濮阳市,还得往乡里和村里开。幸好河南是平原,不像云贵湘那边都是山,顺利地开到老赵所在的村子。道路两旁种的全是玉米,现在已经快到收获季节,可地里的玉米竟然只有半米高,我心想这地都是怎么种的,到时候怎么打粮食?
老赵所在的村子看上去并不太穷,面包车开得很慢。看到很多农户都有人在院外墙下面蹲着晒太阳,或者三三两两地聊天抽烟。车在一户人家的院门口停住,我和老谢洪班下了车,看到一名身材健壮的中年妇女站在院里的房门口,快步迎出来。
赵妻表弟说:“姐,人我给接来了,我那边还要拉活儿呢,就先走了。啥时候送他们回郑州,你再给我打电话啊。”赵妻连忙点头。这时我看到左右邻居家的人都在朝这边看,或低声议论着什么。
进了屋,发现赵家睡的是炕而不是床。看来也是受东北人的启发。一个中年男人躺在炕上,皮肤全是青色的,就像涂了青铜油漆。赵妻坐在炕边抹泪,说这几天都是这样,全身发青,说胡话,半夜为了防止他出去梦游,把门都反锁上了,钥匙从窗户扔给邻居保管。
“他身上有阴气。”刚进来,阿赞洪班就上了炕,盘腿坐在老赵面前,伸出左手按住他的额头。开始低声念诵经咒。
赵妻疑惑地说:“还没问就开始施法,这也太着急了吧?”
老谢说:“大姐,你不明白,泰国的黑衣阿赞都会控灵术。他们能随时感应到阴灵的存在。要是有明显的怨气和阴灵,他就必须先用经咒让怨气暂时缓解。就像你刚进屋,屋里全是烟味,你是不是得先开窗户把味给放出去。”
这个解释让赵妻直点头,她又看了看老谢的头顶,不高兴地说:“俺今年才四十五,你这么老,咋还叫俺大姐?”
老谢笑着说我今年四十三。赵妻表情复杂,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躺在炕上的老赵发出一阵呻吟:“饿……饿啊……”
“你醒了啊老赵,饿了,想吃饭?”赵妻惊喜地跑过去,弯腰问道。老赵慢慢点点头,赵妻说这法师真厉害,我马上给他做饭去。说着进了厨房。
这边阿赞洪班为老赵施法大概十几分钟,老赵全身的皮肤从铁青渐渐变成浅青,但还是不正常。老赵侧着头看着我们,我问你是不是老赵,他轻轻点头,我说:“我就是田七,从泰国请了法师给你治病。”
老赵声音微弱地问:“多、多少钱……”我心想真是当贼当惯了,上来就问钱,就说才六万块钱。老赵眼睛立刻瞪得比牛还大,颤抖地指着我,好像我是他的杀父仇敌。我笑着说这已经是朋友价了,要不是江老板和我是老客户,非收你十万不可。
“你、你也太黑了吧?”老赵问。
我说:“你知道你老婆请巫婆来给你治病不?病没治好还得给红包?”老赵不出声了。这时赵妻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放在老赵身边的炕上喂他吃。
两三个小时后,老赵脸上渐渐有了几分人色,勉强支撑着身体靠坐在墙边喘粗气。我问这几天感觉如何,老赵说:“昨、昨晚我又做梦,去野地里那个大户人家。来到后院的那个卧室,床上躺着一男一女,那男的对我说,把玉佩还给我,我说已经卖了,那男人从床上弹起来就咬我,我就醒了。”
“别提了,早上俺闻到有臊味,才看到他昨晚尿炕了。你说他好几十岁的人,咋还能尿炕呢?”赵妻尴尬地说。
老谢告诉她:“大姐,你丈夫这不是尿炕,而是阴气缠身,半夜他不是做噩梦,而是魂魄离体,那时候他基本属于濒死状态,好在早晨魂魄又能回来。很多人在刚咽气的时候会大小便失禁,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把赵妻吓得又大哭起来,连忙问怎么办。
我看着阿赞洪班,他只慢慢说了四个字:“午夜施法。”
第0561章 文物贩
晚上在赵家又吃的河南烩面,看来是当地特色,不过这烩面和我们三人昨晚在郑州饭店吃的差太远了,不得不说,赵妻的厨艺很一般。吃饭时,我给阿赞洪班和老谢又把老赵的遭遇从头到尾简单讲了讲,让两人有个了解。老谢边吃边说:“什么钱都敢赚……死人身上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赵妻表情不爽,也没说什么。
因为时间还早,我们三人就先在炕上休息几个小时。好养足精神。到了半夜十一点多,阿赞洪班开始准备施法,先将灯全都关闭,阿赞洪班让老赵平躺在炕上,他盘腿坐在老赵西侧,戴上傩面具,低声吟唱巫咒,我、老谢和赵妻坐在桌旁的椅子中。
几分钟后,借着窗外的月光,看到老赵从炕上慢慢坐起来,开口说:“把玉佩给我,你否死。”这口音很怪,既像河南话,又有几分像燕赵方言,而且那个“你否死”是什么意思也没懂,或者是我听错了,但当时就是这个发音,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
阿赞洪班停止吟唱巫咒,忽然窗户响了两声,从半开变成全开。可这时正值处暑,并没有起风。我和老谢互相看看,老谢举起两根手指摆了摆,示意我和赵妻不要作声。
过了近半个小时,赵妻那边已经坐立不安。突然老赵身体一颤,开始痉挛起来,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双手按着自己的喉咙,好像很痛苦。赵妻站起来就要过去,被我拦住。阿赞洪班吟唱巫咒的音量提高,老赵渐渐平静,双手也放下了。
阿赞洪班这才慢慢摘下脸上的傩面具,让我开灯。赵妻连忙打开电灯,看到老赵脖子处有一道深深的淤青。阿赞洪班说:“那块玉佩呢?”
赵妻说:“玉佩……早就卖了啊!”
我告诉阿赞洪班,那块玉佩已经卖给我一个北京的客户,是开古玩店的。阿赞洪班说:“必须有玉佩。”
这可难了,我抬腕看看表,已经是午夜近十二点钟,只好给北京那位客户发去短信,问是否已经睡着,有事商量。不到两分钟,那客户把电话回过来:“田老板,什么事啊?”
我不好意思地说:“没吵醒你吧?”他说正在和外地送货的几个朋友鉴定古玩,人家等着拿钱呢。我心想,多半又是盗墓贼找他销赃,就直接问那块老赵的玉佩还在不在。
客户说:“你是说,那个濮阳老赵卖给我的凤佩?”我说没错,客户说还在手里,问这个干什么。我也没想隐瞒。就实话实说了。客户笑着说田老板您真逗,这事我当时收玉佩的时候就听老赵讲过,没想到您也信。
我说这是真的,现在必须得把那块玉佩给赎回来,你看怎么办。客户嘬了嘬牙花:“好吧。不管什么借口,您也知道,我花十一万收的,也不多黑他,就二十万吧。”我顿时傻了眼,但知道这些从事古董生意的人不会乱开玩笑,就也没回答,直接把电话交给老赵,让他们说。
在电话里,老赵一听要二十万,当时就火了,说客户太黑心。双方沟通了一会儿,老赵气呼呼地把电话挂断,对赵妻说:“这个x老板真是他妈的奸商,朝我要二十万!”
“他怎么这么缺德?”赵妻气愤地说。
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老谢笑着说:“这就是你们不懂了,干古玩生意的那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可不像卖菜,从早到晚能卖掉一车半车,古玩店几个月可能才卖掉一两件东西,要是没有高额利润。他们就得喝西北风。”
老赵看了看我们三人,眼中忽然露出疑惑之色,他说:“田老板,你们几个不是串通好了,想黑我老赵吧?”
我先是愣住,又失笑:“盗墓撞鬼出事,是你自己惹的祸,让我找人帮你鉴定玉佩,也是你自己的主意。现在居然怀疑到我头上?”
赵妻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借着施法的机会,想坑我们一笔钱?”
老谢急切地解释:“怎么能怀疑我们。我们可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啊。”我问老赵刚才在施法的时候,你都经历过什么。老赵支支唔唔地没回答,赵妻骂了他几句,让他快说,老赵说:“刚才我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从窗户飘出去,经过那片野地,又看到那个大宅子。我刚想回来,宅子大门打开,有个男的走出来。穿着古代的衣服,那脸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他伸手朝我要玉佩,我说卖了,他就过来掐我,说什么‘把玉佩给我,你否死’的话,我也没听懂,后来就醒了。”
“你看看,是不是必须得用玉佩?”老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