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诺强忍着甩开的冲动,一路嘻嘻哈哈跟着矮胖子进了中庭。
秦诺这一行信使,领头的虽然只是个七品小校,但代表的是镇国将军府的颜面,自然不能懈怠。
入了大堂,先由使节将来信公函取出,宣读一遍,虽然不用像承接圣旨那样摆案跪地迎接,但一众官员也躬身肃然,听着秦诺将一番军令读完。
“聆听镇国将军的命令,我等不胜荣幸,必定竭力效死,完成任务。”毕恭毕敬将公函接过,递给了旁边的文书负责抄录,城主笑嘻嘻凑上来:“几位将军一路辛苦了,城内虽然简陋,但也略有薄酒,不如先去洗尘接风。”
世间无论哪个国家,官场的生态大概都是一样的。秦诺众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他和晏畅几个人去了正厅,剩下的士兵在偏厅。
从这个安排上,秦诺稍微松了一口气,这磐洛城主应该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否则必会将众人设计分开安置。
正厅的酒宴,钟跃出面敬了杯酒,一边试探着笑道:“几位将军可是从西边一路走来的,这风雪交加,可真是艰难,也不知道如今边境的战事如何了,镇国大将军有何打算呢?”
因为暴雪连连,消息传递缓慢,前线函谷关的战事,虽然之前也收到过朝廷送来的战报公文,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今这些地方城市的官员,几乎两眼一抹黑。
这一战实在关系太大,连皇帝陛下都驾崩了,战报公文表示是狡诈的大周兵马,趁着两国商议亲事的时候,派出重兵偷袭,可怜皇帝陛下英武一世,也难挡这种奸佞小人,不幸战死……从此北朔与大周誓不两立,必要报仇雪恨云云。
这是官方的消息,但是私底下,这些天来,传递的消息却不是这个样子的,说什么的都有。
其中最耸人听闻的,是那大周的皇帝,请了什么金衣教的神仙前来做法,引动了九天神雷,竟然将皇帝硬生生劈死在了万里城内。
天雷威势之大,震古烁今,不仅皇帝灰飞烟灭,连整个万里城还有里面的驻军都化为飞灰……甚至那一个雷余威不减,将他们北朔最精锐的铁浮屠、贪狼营等一众铁骑也劈死了大半。倒毙的士兵,无不焦黑如碳,凄惨无比。
这个谣言太过惊悚,偏偏传的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身在城内,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队路过的士兵前来,正可以趁机打探一下消息。
不提此事还好,提起此事,几个士兵顿时变了脸色。
名叫“庞徽”的小将军搁下手里的鸡腿,油腻腻的手往桌子上一拍,脸上浮现狰狞怒气,“那帮王八蛋的周人,还有他们那个狼子野心奸诈阴险畜生不如狗屁不是的狗日的杂种皇帝。要是有一天老子上阵杀敌,非得把他们砍成十七八段,拉出去喂狗……”
“咳咳咳……”旁边陈长安一个不小心噎住了。
晏畅赶紧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阿辰,吃太快小心噎着。”
姚星旭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喉咙里的羊肉囫囵咽下去,没有步陈长安的后尘。
短暂的小插曲没有打断这位忠心耿耿的小军官的愤慨,秦诺继续破口大骂:“……无耻贼子,狼心狗肺之徒,我宁愿生啖其肉。”
钟跃擦了擦脸上被喷上的唾沫星子,陪笑道:“庞小将军果然赤胆忠心。”
秦诺一脸正气:“实不相瞒,我们兄弟这一路东行,也是身经百战。这些周人潜入我境内,流窜为患,我们遭遇十几场,打了十几仗,没有一步后退,因此十几位兄弟都受了伤。但也有所斩获,已经将斩杀的三百周朝精兵的首级,安排送回了镇国军中,等着叙功呢。”
钟跃连连点头,之前秦诺已经向他提起过这件事了,他也安排了军医前去诊治。但心中却在大骂,什么三百周朝精兵的首级,你当割韭菜啊!能有十几个就了不起了。不过吹捧的话语还是不能少了。
“小将军神勇无双,我大朔有此良将,我等才能高枕无忧啊。”
“城主客气了,这些周人贼子,杀入我境内逞凶。岂能让他们活着离开?”秦诺一脸正气,“这些日子也请城主多多帮忙,广布探马,搜寻敌情,若有情报,务必尽早告知,让我等能将这帮贼子赶尽杀绝。”
钟跃自然无有不应,酒宴气氛越发热烈,钟跃还贴心地叫了舞乐过来助兴。
本以为这种小城市,不可能有什么像样子的歌舞,没想到进来的几个舞姬乐姬还不错,尤其一曲琵琶颇有功底。
酒过三巡,侍从端上来主菜。
钟跃一脸神秘地冲着秦诺众人吹嘘,今日的主菜可是大有惊喜哦!
在几个人满是期待的目光中,一个管事上前,将菜品上的盖子打开,露出内中排列的整整齐齐的……
呃……秦诺有些被噎住。
自己弄的烤串儿啥时候传到北朔了?
“这可是从南地传过来的美食,等闲无人能品尝的。”旁边作陪的幕僚吹嘘着,城主钟跃也是一脸得意洋洋。
晏畅几个人表情都有些复杂,在对方的邀请下,各自拿了两三串品尝。
然后作出了吃到美味的惊喜表情,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幕僚仔细查看着他们的脸色,若有所悟。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终于送走了这帮兵油子去安歇。
钟跃回到中庭,拿起那封送来的公函,几个幕僚和兵将凑在一起,开始商议下一步动作。
“刚才那群信使虽然多有夸张,但是只怕流窜境内的周人士兵真不少,这些日子可要好好提高警惕。”
一个幕僚笑道:“城主过虑了,我们磐洛城距离南部国境线还远得很,那帮大周士兵,前有围堵,后有追兵,更何况还带着一位娇滴滴的尊贵公主,哪里能走到咱们这地方。”
城内守将廖远也说道:“说的也是。听说南朝的女子极为娇弱,更何况是公主之尊。城主与其担心这个,不如多考虑北边那些居心叵测的白虏,他们对咱们磐洛城,可是一直虎视眈眈啊。”
钟跃忧伤地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我发愁的,白虏这几年日渐势大,兵力又精,之前有朝廷压着,他们还不敢怎么样,如今朝中皇帝驾崩,一时间只怕管不得这么多,这帮白虏必要趁机生事。唉,当年就应该将他们斩尽杀绝,也不会有如此后患了。”
幕僚眼珠子一转,建议道:“大人何不跟这几位前来的信使说一声,若是能通传到镇国大将军的耳中,这些白虏也该收敛一些吧。”
钟跃却并不乐观:“如今陛下驾崩,大军陈列边关,大将军哪里会有心情考虑咱们这荒蛮小城啊。况且远水解不了近渴。”
幕僚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城主,如果是想要让这些信使带消息回去,镇国大将军自然不会理会这等小事。但如果是那帮白虏不长眼,将大将军的信使给得罪……甚至谋害了……您说,以大将军的性子,还会忍得下这口气吗?”
钟跃吓了一跳,“你是说……此计不妥,一来边关战事紧张,大将军未必有兴趣管这些,二来,咱们说不定要落得一个守护不周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