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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之上一片静默,知县童临渊亦是沉默不语。

要知杀婴之事古来有之,其背后不仅是男尊女卑重男轻女的传统,更是经济与生存的无奈。

贫家抚养子女艰难,往往只留男丁,将女婴或溺杀或遗弃。富家也会担忧妆奁之事,往往只敢抚育一二女婴,再多的只能杀死。历朝历代下来,杀婴之举已蔚然成风,坊间乡里几乎到处都有这样的事,可以说是见怪不怪。

即便如此,童临渊现在却说不出“杀婴不算杀人”这种话。

罗小花又道:“大人,你告诉我,凭什么女婴就可以随便被杀死?女婴不是人吗?杀死她们的父母难道不是杀人犯吗?”

童临渊紧皱眉头,不发一言。

罗小花道:“我知道这种事即便告上衙门,官老爷们也不会管。既如此,我来替她们报仇便好。那个溺死女婴的父亲,我就将他溺死。那个将女婴活埋的,我就将他也活埋。还有一个,竟然把出生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尚在哇哇哭啼的孩子直接投进了沸水里,那我便以牙还牙,架了个大缸给他洗个滚水澡,哈哈!”罗小花大笑起来,形若癫狂,“那些路过的乞丐问我什么汤这么香,我便将那大缸踢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人肉汤。他们吓坏了,屁滚尿流地逃跑,之后就有了‘玉面罗刹’这个绰号,仿佛我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哈哈哈!”罗小花笑到岔气,捂着抽痛的肚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童临渊叹了口气:“溺婴之事,确实无奈……可你也该明白,这种事你无权管,也管不完。更别说那些被杀之人的家人老小,之后又该从何倚靠?”

“我知道。”罗小花的声音很低,似在自言自语,“杀人行凶并非我本意,当时只是激愤,事后又觉疲累,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了此残生,哪知半路遇到了这个傻子土匪。”他转头过头,盈盈地望向眼眶通红的赵大虎,“他问我想不想入伙做强盗……可笑,他们算什么强盗?一伙农夫垦着几亩山田,饭也吃不饱,衣也穿不暖,实在饿得不行了才下山行劫,听人讨饶就心软,碰到家贫的,恨不能把身上的几个铜板都给他们。”罗小花说着说着,流下一行泪来,“这样也好,我不去管别人家的事了,就老实呆在山上,有糠吃糠,有菜咽菜。后来有日我们下山采买,又多出个孩子,当真一家甜美,直到昨日有捕快找上了门……”

童临渊问:“那孩子是你掳走的?”

赵大虎一听,忙道:“大人,那女娃娃是我抢的,不关他的事!”

罗小花“嗤”地笑了一声:“你揽什么罪?我身上三条人命,好歹是活不了了,还怕多一条罪名吗?”

童临渊问:“你为何要掳走陈掌柜家的孩子?”

“我是个天阉,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罗小花苦笑了一声,“多可笑,我想要孩子却不得,可这么多人有孩子却不要。那陈掌柜既然不想要囡囡了,我领回来养又如何?”

童临渊道:“据我所知,事情并不如你所说,否则凌大侠也不会特意寻上山。”

“不错。”凌无奇道,“女童丢失当天陈氏夫妇就报了官,可东潜县令是个庸官,只说线索不够,无能为力。他夫妇二人两个月来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四处打听才得知女儿可能被你们掳上了山。那日我不慎露出武功,他们夫妇便百般恳求于我,让我千万帮他们救出孩子。”

“不可能。”罗小花道,“我亲耳听到他说不要囡囡了,要把她卖掉,我……我既买不起,就把她抢来了。”

赵大虎急切道:“我证明,这是真的!”

“真真假假,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童临渊转头问身边的师爷,“什么时辰了?陈掌柜何时能到?”

“来了来了!”堂外有人大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