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下腰,俊雅清和的眉眼苍白极了,但他的嘴角翘着,依然在笑。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副残躯,努力闭了闭眼,低低地笑出了声。
陆沉音以光速赶到了宿修宁身边,站定之后坚定地说:“师父,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见白师兄的,我只是跟他打听点儿事。”她眼观鼻鼻观心,“你不告诉我,我自己会胡思乱想瞎担心,师兄说他知道,所以我就……”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告诉你?”宿修宁问。
陆沉音偷瞄了他一眼,看他神情还算平静,应该是没生气,松了口气道:“我之前问你了呀,你都不说。”
“那是之前,你现在问。”宿修宁回答得很快。
陆沉音一窒,半晌才道:“我已经都知道了。”
宿修宁这下不说话了。
他垂眸静静看她,看得认认真真,看得她头皮发麻。
“……我错了师父,我不该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了师父不再见师兄,还要和他说话。”她提了一口气说,“我下次见到师兄一定走躲得远远的。”
宿修宁的心情并不好。哪怕她这样说,也依然没有好一点。
他过了许久才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也该清楚到时会很危险。”
陆沉音握紧了朝露说:“我会好好修炼,努力为师门而战。”
宿修宁眼神多了几分杂色,他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她,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抚了抚。
陆沉音明明是被人摸头了,却觉得好像是自己安慰了别人。
她仰起头,果然看宿修宁神色比之前柔和了不少。
“也不是非要你不理他。”墨发雪肤的谪仙低低道,“只是担心你有危险。”
关于白檀的身份,他们心照不宣。
陆沉音很清楚他的担心,她抱住他的腰,靠在他怀里轻声道:“我会好好的,师父安心。”
宿修宁回抱住她,凝了她好一会,轻轻“嗯”了一声。
静默之间,陆沉音听见朝露给她传心音。
“你没发现你师父一身杀气吗?”朝露语气莫测,“你居然还敢靠他这么近,还敢抱他?”
陆沉音怔了怔,自宿修宁怀里抬起头,视线描绘着他如画的眉眼,看他眼底莹莹生波,潋滟美丽,半点都没感觉到所谓的杀气。
“你搞错对象了吧,我师父身上哪有杀气了?”陆沉音在心里默默道。
朝露坚定道:“消息来源很可靠!百分百确定你师父动了杀心!不信你低头看看太微。”
于是陆沉音又低头去看悬在宿修宁身侧的仙剑太微,果然看见太微周身寒气肆意,月华凝在它身上久久不散,此刻谁要是受它一剑,必死无疑。
陆沉音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抚宿修宁的心,只能抱着他,用手拍了拍他的背。
宿修宁愣住了,惊讶地望着她:“你……”
陆沉音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师父安心啊,别怕。”
宿修宁反应过来,有些失笑,又有些无措:“我没怕,我怎么会怕。”
“那就当我怕,师父别激动,安心啊。”
陆沉音的声音始终很温柔,还很轻,除了他们两人,谁也听不见。
可就是这样轻柔的声音,奇异地将宿修宁的情绪抚平了。
平静下来之后,宿修宁才恍惚发现,他方才好像的确不太对劲。
他动了杀心,但不像过去那么干脆冷漠,平静无波。
他感觉他的情绪像一片海,起起伏伏,跌宕凌乱,他不清楚那是什么,又为什么产生,但现在好像知道了。
也许他真的在怕,怕出意外,怕陆沉音会出事。
若是从前,他孤身一身,毕生所学不过是为了除魔卫道,飞升与否,其实对他意义不大。
哪怕是死在战斗中,他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牵挂,有了除大道和宗门之外更重要的东西,为了她,他要好好活下去,也要保护她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这种复杂纠葛,这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席卷了他,让他方才毫无所觉地失控了。
宿修宁低下头,把脸埋进陆沉音的颈窝,她柔软的发丝和身上清幽的香气包裹了他,他低声自语般道:“好,为师不怕。”
之后的日子,青玄宗一片祥和。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祥和,金丹以下的弟子陆续以各种正当理由下山“历练”,还有一大部分是悄然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藏在慈航峰的奸细“春岚”未曾察觉任何异常,她忙着想办法偷血令,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青玄宗的客院内,各宗门掌门亲自布下虚无结界,从外看,客院里是没住人的。
江雪衣坐在椅子上,看了一眼窗外,问赤月道君:“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赤月道君盘腿修炼,淡定道:“你也可以打坐等着。”
“师父明知道我什么意思。”他犹豫了一下直白道,“不能出去吗?我想……”
“去看你的陆师妹?”赤月道君睁开一只眼,又迅速闭上,劝说道,“你就别担心她了,谁有事她都不会有事,如今你的修为也不过勉强和她持平,真不知道你操那些闲心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