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清早,苏娇紧紧裹着身上的衣物,在冷冽的寒风之中踩着一双新制的鹿皮小靴,匆匆忙忙的从来新苑中走出。
天色尚早,晨露未稀,当苏娇走到鹧皎院时,穿着小袄的身上都湿漉漉的粘着水汽,那纤长的睫毛上凝着清霜,银银亮亮的好似细腻的晶条一般,随着苏娇的眨动而微微轻颤。
秀锦一早就等在了鹧皎院的门口,看到苏娇纤细的身影从不远处的房廊走来,赶紧抖了抖手臂上挂着的大氅,快走几步将苏娇娇小的身子完全裹住。
“你怎么在外头?”苏娇拉了拉大氅上的细带,声音有些沙哑。
秀锦一边扶着苏娇往鹧皎院里头去,一边回答道:“昨晚那敬怀王派了小厮过来告知奴婢姑娘在来新苑的事情,还让奴婢照之前惯常的时辰熄灭鹧皎院的灯火,装作姑娘尚在的模样。奴婢在鹧皎院口守了一夜,就怕姑娘今早回来进不得门。”
顿了顿,秀锦继续道:“姑娘,你与敬怀王虽然已经被当今圣上赐婚,但是人多口杂,还是莫要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才好,而且奴婢觉得,也正因为姑娘与那敬怀王赐了婚,才更应该注意一些。”
苏娇听罢,面色有些微红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原本她还以为自己与金邑宴的事情鹧皎院中无人所知,看来秀锦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一直没有说破而已,话刚说完,苏娇就看到秀珠端着一个手炉撩开厚毡子走了出来,看到被秀锦扶着的苏娇之后赶紧将手上的手炉递给了苏娇道:“姑娘这大清早的去与秀锦哪儿了,奴婢一早起来就没看到人…这手怎么也冰成这样,快,进屋暖和一下,奴婢刚刚升起的炭盆。”说罢,秀珠将手里的手炉塞到苏娇的手上之后拉着人就往内室里头去。
苏娇捧着秀珠塞过来的手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秀锦,秀锦摇了摇头表示昨夜苏娇未归之事只她一人所知。
明白了秀锦的意思,苏娇垂了垂眼睑,伸手撩开面前的珠帘,内室里头已经生好了炭盆,熏香炉子飘忽着袅袅白烟,清淡的香气混杂着果木的清香,十分好闻。
秀锦替苏娇拿下身上的大氅,然后伸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苏娇道:“姑娘喝口姜茶去去寒,暖暖手。”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姜茶泯了一口,然后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道:“秀锦,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端些早食过来。”
苏娇接过秀锦手里的姜茶泯了一口,然后抚了抚自己平坦的小腹道:“秀锦,我有些饿了,去给我弄些早食过来。”
秀锦应了一声,撩开珠帘走了出去,这边苏娇一口气喝完了手里的姜茶,就裹挟着美人塌上的薄被躺在美人榻上开始闭着眼睛小憩起来。
昨天晚上她根本就没有怎么睡,那金邑宴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直缠到她早间,她好不容易才从那来新苑脱了身,早就累的不行了,所以刚一粘上那美人塌就酣睡了过去。
也不知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苏娇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她努力睁开一双带着朦胧睡意的杏眼,就见秀珠正端着一盅羊皮奶与一个她没见过的老婆子叫骂。
“一盅羊皮奶而已,还值得你追着我追到这鹧皎院?再说了,这明明就是我家姑娘先要的,凭什么让给那什么四公子啊!”其实原本秀珠还在为许氏生了双胞而高兴,想着姑娘孤零零一个人总算是有个伴了,可是自从听了秀锦的话之后她便立马转了态度,不管看到什么与那出生了才几天的七姑娘四公子有关的东西都不屑至极,甚至有时还会暗骂几句,像极了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
这边那老婆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听到秀珠的话,当下就变了脸色,“那四公子可是未来的庆国公府公爷,千娇万宠的嫡生子,姑娘还是小心说话的好。”
秀珠嗤笑一声,一手托盅一手叉腰,声音犀利的学着那老婆子讽刺道:“未来的庆国公府公爷?哼,我家姑娘还是那敬怀王的未来敬王妃呢,你家那未来的公爷看到我家未来的敬王妃还要跪地叩拜呢!”
那老婆子被秀珠说的一噎,刚想接话就看到撩开珠帘走出来未梳发髻的苏娇,赶紧将叉在腰间的双手置于腹前,一副规矩模样迈着碎步上去请安道:“唷,五姑娘起了?”
苏娇淡淡瞥了一眼这老婆子,应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秀珠道:“把羊皮奶给我。”
秀珠听到苏娇的话,气呼呼的脸上显出一抹不服气,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只好恨恨的看了一眼那老婆子得意的眼神,憋着一口气将手里的羊皮奶递给苏娇,委屈的皱起了脸。
苏娇手里托着那羊皮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婆子舔着一张脸朝着自己伸出了双手。
苏娇见状,略略歪斜了一下脑袋,嘴角轻轻浅浅的勾起一抹笑,她那张未施粉黛的面容精致娇媚,直看的那老婆子微微发愣,但是下一刻,那浓稠的羊皮奶突然从那老婆子的发顶落下,湿漉漉的划过她橘皮似的干枯面颊,滑入微开的领口之中。
“啊……啊……我的祖宗奶奶喲……”这羊皮奶放在瓷盅之中,还烫的很,那老婆子满头满脸的羊皮奶,被烫的不行,直站在苏娇面前跳脚。
秀珠看到这老婆子的惨状,赶紧上前又补了一脚,顺便拽着人撩开厚毡子给扔了出去,做完之后,她拍了拍双手回到内室之中,看着苏娇正垂着脑袋在铜盆前净手,赶紧马腿的跑了过去递上干净的巾子给苏娇擦手。
“姑娘,刚才真是太解气了,你是不知道那臭老婆子有多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大夫人生的是个什么龙子龙女呢……”
“哎。”苏娇打断秀珠的话,警告的看了她一眼。
秀珠一下捂住了嘴巴,有些讪讪的道:“姑娘莫见怪,奴婢,奴婢就是嘴巴没个把门的……”
苏娇用干净的手扣了扣秀珠的额角,好笑的道:“我看哪,你这张嘴要再不管管,肯定会祸从口出。”
秀珠捂着被苏娇敲红的额角,讪笑了一下,然后扶着苏娇的胳膊坐到绣桌上道:“姑娘,这羊皮奶没了,奴婢再去厨房给你拿一些其它的吃食。”
苏娇点了点头道:“拿些清淡一点的就好。”
“哎。”秀锦高高兴兴的应了,转身就出了屋子。
这次的早膳没再出什么幺蛾子,苏娇吃过早膳之后正倚靠在窗边喝着新制的蜂蜜水,略一抬头就透过微开的窗棂看到秀锦带着李媛往她这边来。
苏娇赶紧放下手里的蜂蜜水,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发髻便撩开珠帘走了出去,正巧与显卡厚毡子走进来的李媛撞了个正着。
多日不见李媛,她好似丰满了一些,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的小袄,衬得皮肤看着也白细了几分,整个人透着一股成熟韵味。
注意到苏娇的打量,李媛轻笑一声,原本端于腹前的手伸出,一把扶住苏娇的胳膊往内室里去,声音温和道:“这多日不见,五姑娘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
苏娇拿着帕子掩嘴轻笑道:“李姐姐莫要开我玩笑,不过几月光景,我怎么会不认得李姐姐呢?”从以前的胡伯母到现在的李姐姐,苏娇转换的十分自然。
说着话,两人相携着坐到绣墩之上,秀锦与秀珠分别为两人捧上一杯清茶。
苏娇轻抿了一口手里的茶水,抬眼看到李媛捂着腹部整了整衣裙端坐在她身侧,然后慢条斯理的抬手掀开面前的茶盖轻轻吹拂,茶香袅袅,李媛捏着那茶盖的手十指白皙,微露出柔细皓腕,她脸上未施粉黛,梳着简单的堕马髻,斜插一鎏金色发簪,整个人看上去大方又简单。
放下手里的茶碗,苏娇顺着李媛的手看了看她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恍然大悟道:“李姐姐这是……有孕了?”
听到苏娇的话,李媛的脸上显出一抹绯色,微点了点头道:“虽然只有三个多月,还看不出来,但因为近日里实在贪嘴,这肚子里的孩子没出来,我这肚子倒先出来了。”说罢,李媛自己先是捂着肚子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苏娇也是好笑的弯眯了一双大大的杏眼。
“对了,这次你请我来是为了什么事?你让人送到我府上的那些东西我可都没动。”两人笑了一阵,李媛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水,伸手扣扣面前的绣桌微眯起双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苏娇也止住了笑,她微微侧头对着不远处的秀锦挥了挥手,秀锦会意,带着秀珠站到了外室的厚毡子处把风。
“李姐姐可认得那安国公之女李蔷?”苏娇放低的声音凑到李媛身侧道。
李媛皱着眉头细想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些记得,说起来,这李蔷与我还是同宗的。”只是比起人家气派多金权势足的安国公嫡女,她这个旁支末氏的商户女哪里比得上。
“我这次要说的事情,就是那李蔷。”顿了顿,苏娇继续道:“李姐姐可有听说前些日子在金陵城门口那薛中书与李蔷私奔被钱毅钱大将军砍杀之事?”
李媛细细思索了一番之后摇了摇头道:“这倒是没有听说,毕竟我有孕在身,这些血腥之事陌郎不会与我说。”顿了顿,李媛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苏娇道:“难道这事是你一手策划的?”
“李姐姐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中。”苏娇抱住李媛的胳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一般。
“你呀……”李媛轻叹一声,伸手抚了抚苏娇的脸颊,拨开她细碎的发丝,然后道:“那让我再猜猜,是不是那李蔷与薛中书与你三姐夫合谋假死,然后那假尸体进了我陌郎手上,所以现下你来寻我帮忙?”
“哇,李姐姐真厉害!”苏娇继续拍着李媛的马屁,声音娇俏可人,一双杏眼之中满满都是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