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知道老夫人说的是气话,道:“大过年的,您说这话太不吉利。二姑娘是个不懂事的,咱们这不是还有三姑娘可以指望吗?”
老夫人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抽了两下:“我没想指望那个蠢东西,她不给我添乱已经算好了!怪她娘将她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做事没分寸。我就不该听她们娘儿俩的话,放她去参加谢家的宴会。若不是她得罪了高氏,高家会延迟婚期吗?一个弄不好,最后这婚事就黄了。”
“这事儿没有转圜的余地?高家真要退婚,二姑娘再寻婆家可就难了。”
老夫人只觉得头疼,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日高家的人上门提延长婚期,她就知道不妙,特意留住对方,塞了一锭银,对方才告知真话。高大人可能要被提为内阁大学士,那身份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想攀附他们高家的,大有人在。
可这婚事先头定下了,高家也没打算悔婚,沈家还能跟着沾光。偏偏沈蓉在别院得罪了他们家姑娘,姑娘回家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说娶妻贵在贤,沈二姑娘人蠢,会拖累家里。她在高家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老爷和公子这才有了退婚的意思。
但一上来就提,怕沈家没个准备,就先说是延长婚期。实际上,暗地里已在相看别的姑娘了。
沈柏远夫妻还被蒙在鼓里。
“这事儿等老二夫妻从侯府回来再说。”沈老夫人扶着徐妈妈坐起来,“侯府一直没消息,可见潆姐儿就算没得宠,也站稳脚跟了。高家跟我们结亲,本是看在庄妃的面上。如今知道徐家跟我们不亲,蓉姐儿又那样,便萌生了退婚的心思。此事若靖远侯肯出面,倒也还有转机。”
“可三姑娘……会帮着二姑娘吗?”徐妈妈疑惑道。
“她在侯府做妾,本就低人一头,娘家这边身份抬高,对她也有好处,她不会不帮着家里。我只是担心,她说不动靖远侯为一个妾室的娘家出面。”沈老夫人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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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沈潆脸上的伤,在玉露生肌膏的作用下,恢复得很好。不过用了几日,非但没留下任何伤痕,皮肤反而比原来的更嫩滑了。
红菱一边给沈潆涂抹膏药,一边说:“想不到老夫人手里还有这种奇药。奴婢原先还担心姑娘的脸被打坏了呢。”
沈潆知道王氏出身定国公府,那原来也是个簪缨世家。她小时候见过定国公几面,他是个大腹便便又和气的男人,出手十分阔气,给沈潆的压岁钱是一袋金豆子。听说他痴迷于炼丹,追求长生不老,家里摆了四五个炼丹炉,整日烟雾缭绕。
因为在丹药方面颇有建树,还帮着宫里的御药房炼制呈给皇上的补药。后来恰是这补药出了问题,整个定国公府才被抄没了。当时据说抄出了万贯家财,还加上了贪污,受贿等十项罪名,才让子孙连爵位都没保住。王氏嫁人的时候,应该分了一笔很可观的嫁妆,抄家牵连不到出嫁的女儿,所以才留下这样的好东西。
沈潆照了照铜镜,对红菱说道:“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药膏收着吧,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处。”
红菱摇头道:“奴婢可不希望以后再派上用场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情,奴婢宁愿替姑娘受了。”
沈潆笑着看她,拍了拍桌上的匣子:“不怕,咱们这不是有个免死金牌了吗?”
匣子里装着裴延给她的玉佩,她原本想随身挂着,又觉得太过招摇了,毕竟是裴家的传家宝,万一弄丢了可是个□□烦,所以先锁在匣子里了。
“姑娘。”易姑姑从外面走进来,“刚才我去沐晖堂拿过节的东西,看到青峰领了个大夫去前院,不知是不是侯爷病了。青峰还要我转告您,待会儿会有人来延春阁,让您在这里等着。”
裴延病了?难怪这几日都没看见他,还以为是年关了,有别的事在忙。沈潆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那么强壮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生病?明明前几日见到的时候还好好的。
易姑姑见沈潆出神,又叫了声:“姑娘?”
“你再去垂花门那边问问前院的小厮,看知不知道具体的情况。问清楚了,回来告诉我。”沈潆吩咐道。
易姑姑轻笑了笑:“姑娘是不是有点在意侯爷了?”
在意?沈潆说不上来。刚才那瞬间,她心里异样的感觉是因为在意他?约莫只是后半辈子要指望他,所以才有点挂心吧。何况他把传家宝都给了她,她不能这么没心肝,对他不闻不问的。
易姑姑看沈潆的表情不对,也不再逗她,出去了。
过了会儿,在院子里洗衣晒衣的绿萝忽然叫了起来:“老爷,夫人!”
在屋子里的沈潆和红菱互相看了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沈柏林夫妇进门来,红菱激动地跑过去,又惊又喜:“老爷,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沈柏林被昆仑带着进了府,先去沐晖堂拜见魏令宜。魏令宜那边派了个婆子,领着他们往延春阁这边来。这一路上沈柏林不敢东张西望,但也知道侯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有来头的。到底是王公贵族,随便一间院子都比他们的住处气派。
沈潆从座位上站起来,陈氏放下身上背的包裹,几步走到她面前,摸着她的脸道:“嘉嘉,你瘦了。在侯府住得还习惯吗?”
沈潆注意到陈氏穿了件黑金回文锦的交领袄子,金滚边的潞绸裙,发髻梳得油光发亮,还弄了套黄金的花草纹头面戴着。陈氏平素在家里不好打扮,衣着十分朴素。加上没有好好保养,皮肤有些粗糙。虽然五官仍可见年轻时的漂亮,但毕竟跟那些同样年纪又养尊处优的内宅贵妇人没法比。因此这么隆重的打扮不太适合她,她自己也觉得别扭。
“你怎么这么看着娘?是不好看?好不容易拾掇出这么一身,怕上门失礼,给人家笑话。”陈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
“娘,挺好看的。来,坐下说话。”沈潆拉着陈氏坐在身边,吩咐红菱和绿萝去弄些茶点来。
沈柏林也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终于放胆子四处看了看,感慨道:“这院子比我们家的主屋还要气派啊。高门大户到底是不一样,就这边摆的几个瓶瓶罐罐就能抵一般人家半年的花销了。怎么样,侯爷对你好吗?”
红菱和绿萝端了茶和点心回来,绿萝有些得意地说道:“侯爷对姑娘可好了。整日派人嘘寒问暖不说,前些日子老……”
红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赶紧接过话茬道:“前些日子府上的老夫人还赏了好些东西给姑娘,大夫人也挺照顾姑娘的。总之侯府上下都对姑娘挺好的,老爷和夫人放心。”
陈氏听了,松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和你爹给你带了点你爱吃的东西,还有我们省下的金银细软,你留着傍身。”陈氏看向沈柏林,沈柏林把两人带来的包裹一并交给了红菱。
沈潆连忙道:“娘,不用了。当初我带进府的那些东西还够用,你们自己留着吧。”
沈柏林说:“孩子,这侯府里外上下这么多人,用钱的地方肯定不少。我和你娘就两个人,平日也用不到什么钱,只要你过得好就成了。”
陈氏不住地点头,沈潆不好再说拒绝的话,只握住陈氏的手,眼眶有点湿润。这夫妻俩对她,可以算是倾尽所有了。
陈氏摸着她的头,笑道:“傻孩子,你哭什么?我跟老爷一直记挂你,可这侯府也不是我们想来就能来的,原先还打算过了年,想法子打听你的消息。谁知今日忽然来了个很强壮的人,说奉命接我们过府来看你。想必,是侯爷的主意吧?如今看到你过得好,我们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
裴延……沈潆心中叹了声,大概是觉得前些日子她受了委屈,所以让家人来宽慰她的吧?这个人心细如尘,跟外表的粗狂还真是不一样。
“对了,你祖母写了封信,要我带给你。”沈柏林把信拿出来,交给沈潆。
沈潆打开信,老夫人在信上只写了寥寥数语,却把事情的大概都说清楚了。那日在谢家别院,沈蓉的确惹高南锦不快。但高家想要悔婚,也不单是因为沈蓉愚蠢,而是因为高泰要加封内阁大学士,高家被抬了身价,看不上这门亲事了。
一旦高家退婚,沈蓉的名声也就坏了。家里有个被退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对沈潆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反而眼下沈蓉若能顺利嫁入高家,对她来说,才是有益的。毕竟有个姐姐嫁到内阁大学士的府上,侯府上下也要顾忌几分。这就是高门里头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管关起门来如何看对方不顺眼,对外她们都是一体的。
这也是老夫人写信给她的原因。沈蓉蠢笨,不知道这点,当初还给沈潆使绊子。沈潆为了自己,也不能跟她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