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露出激赏的目光,几步走到沈潆身边,将她高高地举了起来,还转了两圈。
沈潆大惊失色,双手撑着裴延的肩膀:“侯爷,快放我下来!”
裴延便收了手臂,让她落在地上,一手抱着她,另一只手用力揉着她的头发:“你何止是小狐狸,简直是小诸葛!你是怎么想到九王夺嫡之乱的?那个时候,你还是个孩子。”
沈潆皱眉,狐狸?诸葛?这都什么跟什么。原来他心里是这么形容她的……她隐隐觉得好笑。那道暗沉破碎的嗓音听习惯了,倒也觉得独特,犹如断弦之声。她从前会用箜篌拟物,与这差不多,所以从不觉得难听。多年不碰,技艺恐怕早就生疏了,但抚琴时那种愉悦的心情,却不曾忘记过。
“那场动乱,几乎给大业带来没顶之灾,京城世家,倾覆过半。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我当然印象深刻……侯爷,您把我头发弄乱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梳好的。”沈潆去抓裴延的大手,不让他乱揉。红菱和绿萝不在身边,没有人帮她,她只能自己动手。常常要费半天工夫,才能把头发盘上去。他倒好,随手就弄乱了。
裴延看到沈潆的发丝掉落几根下来,散在脖颈上,衬得那里一片玉白细嫩。他的呼吸停滞,忽然把她抱了起来,进入内室,放坐在暖炕之上。
沈潆扭头看他,他去拿了木梳和铜镜来,放在炕床的矮桌上。他径自坐在沈潆的背后,动手熟练地解了她的发髻。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散落下来,裴延抓了一把在手里,如绸缎般光滑细软。
他碰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发香,才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着。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发现沈潆不会梳发髻,每日花了大量时间,但都弄得歪歪扭扭的,毫无美感可言。只不过那时忙着赶路,他虽有心,也顾不上帮她。现在终于可以静下来,好好地帮她梳个像样的发髻。
沈潆看着铜镜中印着的两张脸,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裴延梳得十分认真,动作也很轻柔。梳子从发顶直梳到发尾,舒服得让人昏昏欲睡。
“侯爷怎么会盘发?”沈潆打了个哈欠问道。
问完才发现这是个蠢问题。他打小在乡间生活,恐怕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从军之后,身边也无法跟着心灵手巧的丫鬟,梳头当然要自己动手。
裴延谦虚地回答:“会一点。”他会梳几个男人的发髻,应付平时的各种场合没有问题。但他从没给女子梳过头,也不敢下重手,生怕弄断她的头发。所以最后的成果如何,他还不知道。
“侯爷,那位相思姑娘,要在这里住多久?”沈潆又问道。
“你不喜欢她在这里?”裴延反问,“可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沈潆很快地摇了摇头:“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我第一次来大同,客随主便,你们从前如何安排,今后照旧便是,不用顾虑我。倒是您之前说,到了大同,有事情交给我办,现在可以说了?”
裴延的手停顿了一下,把她的头发从中间捏住,折到了头顶,盘成一股。然后将所有的头发都照此方法梳上去之后,最后用发簪固定。
“好了,你看看。”
沈潆凑到铜镜前左右看了看,手艺还不错,有模有样,就比红菱差了那么一丁点。
“我在大同有些生意,想交给你打理。”裴延在她背后说道。
“什么生意?侯爷忙着打仗,居然还有空做生意?”沈潆一直觉得他很有钱,按照他三五不时往延春阁送的那些东西的价值来看,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侯爵的俸禄。沈潆之前觉得他是在吃那些军功的老本,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裴延下了炕床,又去取了一个木匣子来,示意沈潆打开。
沈潆翻开木匣子,率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凭票模样的东西。那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盐”字。她惊到:“这是盐引?可官府不许私下买卖盐引啊。您为什么要……”
盐铁由国家专卖,乃是大业开国时就定下的规矩。私自买卖,是犯法的行为,为官者,则罪上加罪。
裴延躺了下来,头靠着柔软的迎枕,闭着眼睛说道:“西北地广人稀,田地荒芜。想要增加税收,扩充军饷,就要想办法让那些商人来这里开设店铺,开垦荒地。而盐引是最好的诱饵。但官府要价太高,我们用三分之二的价格卖给他们。”
原来如此。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盐引的确可以作为交换条件,吸引商人或百姓过来落户。
“可这是亏本的买卖,要如何赚钱?”
“靠田租和房租。”
沈潆将那张盐引拿开,底下果然是一沓厚厚的田契和房契。她只知道裴延打仗很有一套,没想到也很有经商的头脑。怪不得王氏在府里发疯摔东西,他一点都不心疼。
在宫里的时候,沈潆就听说偏远地方的官府常用此种方法来增加人口。户部每年还要拨不少的钱给他们,用以贴补,可他们还是叫穷。看来这其中有不少捞油水的地方。要不裴章怎么总说,越是贫困的地方,越容易出大贪官。
“侯爷要我打理这些东西?”沈潆一边翻看着那些东西,一边问道。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以前管理六宫,账目也有专门的内司在管,她也只负责过目。
“今日不早了,先说到这里。”裴延把沈潆拉到怀里,将她整个儿抱住,“终于有个地方能好好睡觉,先踏实睡一觉再说。”
晋江又开始疯狂地锁旧文了,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我得去一章章改。
好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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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沈潆靠在裴延的怀里,手里还抱着那个小盒子,顺从地闭上眼睛。这一路上餐风饮露,吃了不少的苦头,就想着有个地方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尽管相思的话在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桓不去,她对裴延的愧疚感也越来越强烈,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除了一颗真心,她什么都可以给他,也什么都能帮他。
裴延等到沈潆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以后,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她其实并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刚才进屋的时候,脸上就写满了心事。裴延以为是相思跟她说了什么,但她不肯坦白,所以就用鞑靼的事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对他总是有所保留,两个人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哪怕做亲密的事情,她的眼神里也感受不到炙热的爱意。
他曾为此生气介意,后来仔细想想,每个人的内心都藏着秘密,他以前也有。而且以沈潆的性格,短短几个月就让她彻底爱上自己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还是要慢慢来。
裴延把沈潆轻轻地放在迎枕上,盖上毯子,下了暖炕走到外面。
他吹了哨子,府里的士兵立刻跑来:“侯爷,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厨房准备些吃的,要精细点,最好是江南的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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