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泰正忐忑不安,皇帝好像终于找了沈怀礼的名字,对他说道:“将他的卷子拿来,给朕看看。”
高泰没有把沈怀礼的卷子带来,只能命人回去取。
在等待的时候,高泰不停地抹额头上的汗水。不知道为何,今日这殿中似乎格外闷热,官服里衬都湿了一片。他偷偷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正值英年的天子在审阅奏章,神色如常,难辨喜怒。
皇上到底为何会注意到沈怀礼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呢?高泰百思不得其解。
卷子送来以后,裴章把卷子展开看,一边看一边皱眉。
高泰评的名次并无不公,这个沈怀礼的行文中规中矩,也没有什么特别亮眼的地方,属于取之无用,弃之可惜的那类人。若不是有个好妹妹,裴章才不会留用。
他答应过裴延,若那沈氏诞下长子,便帮她抬高身份,好配得上做个侯夫人。他当时应下,也只是顺势而为,并没有打算为此做什么。但后来,沈氏在城楼上的表现,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女人有几分特别,做个妾的确算委屈。刚好知道她兄长这次参加科举,他便开个恩典,沈家以后也不算布衣平民了。
“判二甲末吧。”裴章合上卷子说道。
高泰又吃了一惊,凭沈怀礼之才,忝居三甲已经是走运了,居然能进二甲?要知道二甲进士在考官的时候,可比三甲容易太多了。这等于无形之中给他开了个方便之门。
高泰腹诽,沈家今年真应该给祖宗烧香。
*
不知不觉,沈潆已经怀孕三个月。过了三个月之期,胎也算安稳了,侯府上下这才松了口气,不像先前那么紧张了。
别的人还好,裴延每日盯着沈潆的饮食起居,用沈潆的话说,她像在蹲大狱一样。但白日再怎么正经,晚上睡觉,他也还是要伺机动手动脚。
已经是四月份,转眼快要入暑,气候越发地干燥和炎热起来。沈潆来大同已经有一段时日,但还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好在肚子里的新生命让她有了期待,似乎一切的不如意都消失了。
这日,裴延出门处理公务,沈潆卧在榻上看书。她的小腹依旧很平坦,除了孕吐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绿萝去厨房里头做吃的,红菱则坐在她旁边做针线。
沈潆看了一眼,是小孩的帽子,绣了只可爱的虎头。
“这帽子是男孩儿戴的。”沈潆说道。
“是啊姑娘,奴婢就盼着您生个小公子呢。”红菱笑道。
沈潆在心里叹了口气。她何尝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想法,若这个孩子当真是男孩,她就不能抱着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态度,而是要为他的将来好好筹谋将来。不能让他顶个庶子的身份活在侯府里,将来受主母和嫡子的磋磨。那种滋味,绝对不好受。
昨夜裴延也跟她说,希望她生个男孩。
沈潆本来觉得孩子是上天的恩赐,男女都是一样的。可是带着这么多人的殷殷期盼,她也希望这是个男孩了。这大概就是环境的影响力,以前她就根本不会去想什么嫡庶。
“姑娘。”易姑姑从外面走进来,满头大汗。
沈潆让她去打听京城里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了结果。
“不急,你先喝口水再说。”
红菱连忙起身倒了杯茶端给易姑姑,等她喝下去了才问:“怎么样,皇上到底是因为何事回京的?”
“姑娘猜得没错,庄妃娘娘临盆,产下一位小皇子,本该是件欢喜的事。但小皇子早产,先天体弱,如今宫里正在用药吊着命。按照太医院的说法,出了月子可保性命暂时无虞。庄妃娘娘也是元气大伤,据说这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沈潆觉得奇怪,她记得庄妃的身子骨向来很好,这孩子怎么会早产?庄妃更不该体弱。
易姑姑接着说道:“皇上给小皇子取名元,以庄妃要养病为由,想把他记在先皇后的名下,由太后娘娘亲自抚养。庄妃娘娘刚开始不同意,但为了小皇子嫡出的身份,最后还是忍痛把小皇子送到太后宫里去了。哎,做皇家的女人真是不容易。”
沈潆听了之后,没有作声。她当初也以为裴章是鬼迷心窍,几次三番因为徐蘅的事与自己争执,后来才知道,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在他的心里,徐蘅不过是他拉拢徐器,立在后宫的一面旗帜。恐怕在他的心里,那个孩子比徐蘅重要多了。所以才会残忍地把他从亲生母亲身边带走,只为了给他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皇家讲究出身,讲究正统,唯独不讲感情。
这个男人,真是薄情。
“还有件大喜事。咱们家的大少爷居然考中了进士,还是二甲。”易姑姑说道,“家里上下都高兴坏了,夫人专门传了消息来,告知姑娘。”
沈潆觉得奇怪,沈怀礼的才学平庸,乡试都是有惊无险才过的,竟然还能考中二甲进士?那可真是沈家祖坟上冒出青烟了。
大哥名字本来叫沈怀谦,跟李从谦重了,改成沈怀礼。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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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沈家出了个进士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左邻右舍。之前沈家搬来这里时,邻里都有些排外,不太与他们亲近,后来看到聘礼接二连三地抬进沈家的门,沈家又接连除了一个侯府妾室,一个阁老庶子之妻,觉得这家姑娘嫁得真是不错,沈家下人来分喜糖喜饼的时候,便敷衍地客套了两句。
直到沈家出了个二甲进士,这些邻里才如梦初醒,排着队到沈家登门拜访。对于他们这种生活在京城最底下的平民来说,能跟进士做邻居,住一条巷子,以后说出去,也是脸上有光的事。
孙氏整日里笑得合不拢嘴,她觉得自己快飞上天了。先是女儿许了高家,高泰一跃成为了阁老。然后是儿子试了试科举,竟然又一举及第。窝囊了大半辈子,终于到了她扬眉吐气的时候,连带着每日去沈老夫人那里请安,都有些趾高气昂的,更加不把二房的人看在眼里。
沈老夫人也是打心眼里高兴,对于她来说,两个孙女高嫁都比不得沈怀礼高中来得有意义。
这里头最云里雾里的就属沈怀礼了。
考试结束之后,他曾跟父亲去高家拜访。那个时候,高泰还锁在贡院里阅卷,他就把自己的破题思路跟二哥高子清说了,高子清说他能中个三甲末位,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回家之后,他也没敢把这话告诉母亲,料想自己也中不了,索性把考试的书籍一丢,彻底放飞自我了。
所以那日当他高中的快马奔到家门前,那来传信的礼部官员高唱他的名次,他狠狠地捏了自己的脸颊一把,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激动的孙氏抱住了。
沈怀礼心想,看来过去误会了自己,自己还是有几分才气的。要知道这二甲进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考出来的。
跟他同届相熟的考生,纷纷登门拜访,或者邀请他参加宴会,把他捧得很高。这群人里,得名次最高的就是他,他自己也有些飘飘然起来,经常主动做东出钱,来请他的人就越发多了起来。
孙氏看到他花钱跟流水一样,虽然心疼,但也忍住了。儿子难得高中,总不能在同届那里丢面子。她自己又偷偷拿了些私房给沈怀礼用。这日有些穷酸书生又找沈怀礼喝酒,酒足饭饱,众人在雅间里东倒西歪,谁也不提要去结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