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不曾瞧见家中人倒也没什么…
如今眼看着自己最为亲昵的长姐就在身边,自是一刻也不肯把目光移开。
霍令仪看着他这幅模样,心下也不知是什么情绪,有些欢喜却又有些怅然。她不愿把那心中的怅然露于他看,便只是抚着他的头顶轻轻笑了笑:“阿姐想你了便来看你了,阿姐还给你买了许多你欢喜的东西,这会杜若已送去你的房间了。”
等这话说完,她才又停下步子蹲下身子,问人:“江先生可还好,你…可还好?”
霍令君闻言一双眉眼倒是又泛开了几分笑,他停了步子口中是说道:“江先生看起来虽然有些冷淡,可待人却很好…而且我也很喜欢他教我读书。”他这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他和别的先生不同,别的先生只会教我那些书本中的东西,可江先生却会与我说许多那些书上没有的东西。”
“他说为人处世、治国论道绝不能只把眼睛局限在书本之中,要懂得去看学会去看,不要死记硬背,而是要去琢磨它的意思再去慢慢透彻它的想法。”
若是起初霍令仪还有些许踌躇让霍令君孤身一人跟着江先生在外学习,可在霍令君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的这几分踌躇和担忧便已尽数消散…这世间的先生、大儒的确有许多,可如江先生这样的人却绝对不会有多少。
若是当初她一时心软未让令君跟着江先生,而是去请那些大儒士子。
他们的确也可以授予令君最好的学识,把他培养成一个文气极高的学子,可他们却不能像江先生这样把令君培养成一个真正眼界开阔的人。
信王府的掌权人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文人士气…
霍令仪想到这竟也忍不住泛红了一双眼眶,她的手仍旧撑在霍令君的头上,口中是跟着一句:“江先生是位好先生,你要好生尊敬他,不可顽劣胡闹…”
“阿姐怎么哭了?”霍令君看着她这幅模样,尚还稚嫩的面容也添了几分担忧,他抬了手背细细给人擦了一回眼角,闻后语便道:“阿姐说得这些,我都知道…我会好好跟着先生学本事、学做人,不会让阿姐和母妃担忧的。”
霍令仪看着他这幅稚嫩的面容上此时却是一片认真之色,她手仍放在他的头顶,如旧日那般轻轻抚了一把,跟着是柔声说道:“乖。”
…
等用完午膳,霍令仪便与江先生提出了告辞。她今日出来得已经有些久了,何况她心中还藏着另一桩事,自然也就待不住了…许望舒便与她一道往外走去,待路过一处的时候,霍令仪却止不住停下了步子。
她朝那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画看去,字是好字,画是好画…
而让霍令仪驻足的却是因为那个落款。
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口中是轻轻念着那个落款:“握瑜。”
怀瑾握瑜——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出自李怀瑾的手中。
许望舒听到她的低声呢喃便也止住了步子,他顺着霍令仪的目光朝那副画看去,待瞧见那副画,他疏阔的眉眼便也带了几许温和的笑:“握瑜先生无论是字还是画皆是一流,实乃我辈楷模。”
霍令仪闻言却不曾说话。
她仍旧看着那副字画,上头的字迹还有几分崭新,大抵是近些日子才所出。她眼中免不得生出几分疑惑,李怀瑾的字画的确很好,却甚少出世…这位江先生处怎么会有他的新作?
许望舒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便轻声笑说:“握瑜先生与江先生交情甚笃,平素也常有来往。”
原来如此…
霍令仪摇了摇头,轻轻笑了下。
她倒也未曾多想,只是觉得这大千世界,缘之一字,真是妙不可言。
她从那副字画上头收回了眼,而后是朝许望舒看去,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表哥,我们走吧。”
…
夜里。
霍令仪站在窗边,深秋的晚风打在人的身上泛着无边的寒冷。可霍令仪却仿佛并未察觉到一般,她的手中握着当日从边陲带来的那柄匕首。
灯火之下,霍令仪的指腹缓缓滑过匕首,即便日夜清洗,可匕首却还是保留着边陲那一场战火遗留下来的痕迹。
红玉站在一旁,她看着灯火下郡主落寞的面容,有心想劝一回人,只是临来张口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倒是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透过珠帘张望了一眼,跟着便轻声禀道:“郡主,杜若回来了。”
霍令仪闻言放在匕首上的手却是轻轻动了下,等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才轻轻“嗯”了一声,口中是淡淡一句:“你去外头守着。”
“是…”
等红玉退下。
杜若是先朝霍令仪打了一礼,而后才轻声回道:“郡主,李安已去查探过了,的确是常将军…”她说到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掀起了一双眼帘,只是此时霍令仪正背身而立,杜若也看不出她面上是副什么神色。
她心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跟着是重新低垂了一双眉眼,口中是继续说道:“只是常将军一直待在客栈不曾见人,这会客栈那处还有人看着,李安回来问您后头有什么安排。”
霍令仪闻言却是合了双眼。
她手中仍旧握着那把匕首,却是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你说,常青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这话杜若也不知该怎么回。
她张了张口,明明腹中有许多话却是半句也说不出口…
她也想知道,这位常将军究竟想做什么?
霍令仪不曾听见回答也未说什么,她睁开了一双桃花目朝那天上的那弯月亮看去,月色打在她的身上越发显露出几分清冷的模样,而她的口中亦跟着无情无绪的一句:“我要亲自走一趟。”
她要知道常青山究竟是在等谁?
她更要知道,她父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