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她的手中端着一盏霍令章爱喝的茶…
林氏见她过来便亲自接过了那盏茶放到了霍令章的跟前,等到云开退下,她的口中才又跟着柔声一句:“瞧着比往日又瘦了许多,可是读书太累了?”
霍令章却只是轻轻笑了笑,他接过了那盏茶握在手上,闻言也不过回道:“倒也算不得累,只是临近会试未曾睡好罢了,等在家中休养几日也就好了…”他这话刚落,林氏还未曾说道什么,外头便有人打了帘子走了进来,却是霍令德。
霍令德手里头握着布帘,眼瞧着霍令章果真坐在那处,面上却是又挂了几分笑。她忙朝人小跑过去,等到了霍令章跟前便说道:“哥哥回来了…”等这话一落,她便又朝林氏轻轻翘起了嘴巴,有些不高兴地跟着一句:“哥哥回来这样大的事,母亲怎得也不知遣人来与我说道一声?”
林氏眼瞧着她这幅女儿娇态,眉眼倒是也带了几分笑,口中是道:“你这日日喊累的,平日让你过来陪我吃个饭也七推八阻…”
霍令德闻言,俏丽的面上却是又泛开了几分红晕,她轻轻辨了一句:“女儿前几日的确是走不动,何况哥哥好不容易回来,我即便当真起不来却也是要过来的…”待这话说完,她便又朝霍令章看去,口中是继续说道:“哥哥都不知道,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我和母亲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她这话说完便又抱怨起严嬷嬷的严厉,余后却是又说起许氏和霍令仪,说许氏的不公,说霍令仪的坏话…
大抵是提到了霍令仪,霍令德便也止不住话头,直把人狠狠说了一遭,最后是又愤愤一句:“都怪霍令仪,若不是因为她的缘故,我如今也不会变成这幅模样。”原本她一个好端端的“未来太子侧妃”,不拘是在府中还是府外都是受人推崇的。
可如今呢?
如今她只能日日待在府里,整日不是跟着严嬷嬷学习规矩,就是待在屋子里做着女红针线…还有她身边那些下人,眼瞧着她失了势,自然也不像往日那般对她恭敬了,好几回她路过的时候都听她们私下说着“本就是个庶出的,还真把自己当做正经主子了?”
霍令德想到这,那张俏丽的面上便又忍不住闪过几分暗色。
林氏眼瞧着霍令章越渐寡淡的面色,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原当令德修身养性这么一段日子,脾气也能收敛不少,哪里想到还是这幅样子?她心下也有几分不舒坦,连带着面上的那几分笑意也跟着消了个一干二净。
她抬了脸朝霍令德看去,眼见她还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便拦了人的话头轻斥了人一回:“你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你却拿这种事烦他?”林氏说到这是稍稍停了一瞬,跟着才又一句:“何况今次之事本就是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如今还有脸在此抱怨?还不快回你的屋子去歇着!”
她后话颇为严厉——
霍令德却是被吓得身子打了个颤,因着这一番缘故,她先前的那一番抱怨自是没法再说下去了。她低垂着一双眉眼瞧了瞧林氏又瞧了瞧霍令章,见他们都是一副寡淡的面色,半点安慰也没有…她心下觉得不舒服,连带着声调也带了几分不高兴:“不说就不说!”
等这话一落——
她也不再理会两人,当真往外头走去。
只是临来走到那道锦缎布帘前的时候,霍令德还是止了步子,她朝室内瞧去,眼瞧着两人还是先前那副模样却是半句阻拦的话也没有…她这心下更是不舒坦,只用了力道打起了帘子,而后便疾步往外处走去。
林氏听着身后那布帘翻动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从喉间漾出一声叹息,她亦取过桌上的一杯茶盏,口中是跟着一句:“令德如今是越发没个规矩了。”她说到这是又叹了一声,余后才又是一句:“原本以为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该学聪明了…霍令仪是个什么手段,她还不清楚?偏偏还上赶着去找不痛快。”
霍令章听到这个名字,握着茶盏是手却是又收紧了几分。
他未曾说话也未曾抬眼,只揭开了茶盖,等到那股子氤氲热气拂过眉眼,霍令章才饮下一口杯中茶…热茶入喉,他握着茶盖垂着眉眼轻轻扫着那杯中的茶沫,耳听着窗外晚风压过树枝,他才开了口:“令德的事,我已有所耳闻。”
霍令章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得没什么起伏,等前话一落才又跟着一句:“此次的确是她的过错,母亲日后还是得把心思放在令德的身上,没得日后她又犯了这些不该犯的过错。”
林氏闻言自是点了头,却是应了他的话,而后她是又抬了这一双温柔目朝人看去,与人柔声说道:“家中这些事,你不必操心,你只要把心思都用在会试上头就好…母亲这么多年也就盼着你们兄妹两人能好好的。”
她说到这便把话一停,跟着才又试探性得问了一句:“令章,此次会试,你可有把握?”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霍令章这话一落,耳听着林氏舒了一口气便抬了眼朝人看去。他的指腹仍旧缓缓抚着茶盏上的纹路,一双不同在人前的沉静目却是一错不错地看着林氏,口中是跟着一句:“有桩事我倒是想问一问母亲,当日西山,令德是真得救了太子吗?”
林氏闻言,面上的笑却是一凝。
不过也只是这一会功夫,她便又重新展开了笑颜:“自是真得,若不然太子又岂会应诺咱们令德日后进东宫?”她这话说完,眼瞧着霍令章看过来的眼神,心下还是不自觉地起了几许慌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如今这个儿子越发可怕了,只看着他这双眼睛就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一般。
上次回到霍家后,她便遣人给令章送去了信,把这一回事说了一遭,只是与太子的密谋却还是被她略过了。
这些事知道的人越多也就越危险…
何况她想要的是自己的儿女清清白白的,这些阴谋诡谲的事还是由她来做吧。
林氏想到这,心下的慌乱倒是也跟着少了许多,她重新端起了茶盏用了一口,而后才又看着霍令章柔声说道:“母亲只希望你们兄妹两人都能够好好的,如今令德有了好归宿,只要你中了状元,母亲日后也就没什么好操心的了。”
霍令章自然未曾错漏过林氏先前那一闪而过的慌乱,只是耳听着这些话,他却也未再多言。
他把手中的茶盏重新落于茶案上,而后便起身与人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一句:“夜色已深,母亲早些歇息,儿子也该告退了。”等林氏应声后,霍令章便往外头走去,只是临来走到帘外的时候,他还是转身看着林氏的身影说了一句:“太子为人宽厚却并不好相处,令德这个归宿,母亲还是好好再想一想吧。”
待这话说完——
霍令章也不等林氏开口便径直打了帘子往外走去。
林氏拧头朝那处看去,锦缎布帘早已落下,霍令章的身影也早已不见,能听到的也只有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她的指根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眼瞧着那布帘上的纹路,喉间却是又漾出了一声叹息。
她自然知晓上位者都不是好相处的,她也只是希望那位能看在她有用的份上,日后能待令德好些…若可以,林氏自然希望令德能好生嫁一户好人家,只是这燕京城中名门士族有不少,可令德那样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去给别人做正妻?倒不如嫁给这世间最尊贵的男人。
只是…
那个东西究竟在什么地方?
林氏想到这,眉眼还是稍稍垂下了几分,连带着红唇也跟着紧抿起来。
…
日子已进入四月,天气也越渐温热起来。
如今天色还不算早,昆仑斋中却很是热闹,林老夫人看着底下站着的少年郎,口中是跟着一句:“祖母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去了那头就好生考,你素来聪慧又准备了这么多年,只要没个差错就不会有问题…”等这话说完,她却是怕人有压力便又跟着一句:“即便这回不行,你也只当去走个场面,得个经历,别太有压力。”
霍令章倒没什么紧张的,闻言他也只是拱手与人说了一句:“孙儿记下了。”
等到这话说完——
外头已有人轻禀,却是说“时间差不多了”。
霍令章见此便也未再耽搁,他是朝众人又拱手打了一道礼,而后便在众人的目送中往外走去。
等到霍令章离去,林老夫人便也让众人各自回去了。
霍令仪是扶着许氏先回了锦瑟斋,陪人用了早膳后才又由杜若扶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