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已打开,霍令仪见此便也未说道什么,她照旧由红玉扶着往前走去,书房占地很大,架子上摆着的书更是数不胜数…这个书房,她也只有前世的时候偶然间才来过一回,倒是从未这般细致的看过,好在每层书架上都有标志寻起来也不难。
霍令仪一面往前走着,口中是轻声呢喃着:“《松雪斋文集》、《颜勤礼碑》…”
倒是红玉眼尖先瞧见了这两册,她笑着松开搀扶着霍令仪胳膊的手,口中是笑着说道一句:“夫人,找到了…”等这话一落她便踮起脚尖去取那两册字帖,红玉虽然身量高,可字帖摆得较高,她却是踮起脚尖伸长了手才够着…只是她才取下一册字帖便有一个木盒跟着一道掉了下来。
第97章
“夫人, 小心!”
红玉眼疾手快, 眼瞧着那只木盒从上头掉落下来,忙扶着霍令仪往后倒退了几步…木盒并不算大,落在地上也只是砸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
霍令仪眼瞧着红玉面上的紧张,倒是轻轻笑出了声。她伸手拍了拍红玉扶着她胳膊的手,口中也不过柔声跟着一句:“好了,不过是个小东西。”
“真是的, 怎么会有人在这放这样的东西?”红玉听得这话,面上却还是有几分微沉,这木盒虽然瞧着小, 只是若当真砸在人身上也是疼得, 何况如今夫人又是双身子的人,倘若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她嘴里没好气地嘟囔说着这话, 而后是弯下腰身把那只木盒捡了起来,口中是又跟着一句:“也不知里头放着什么东西?”木盒早在先前落在地上的时候便已打了开来,如今红玉把那只木盒握于手中,便瞧见一段穗子露在木盒外头。
红玉眼瞧着这段穗子, 眉心却是又拧了一回, 这穗子一瞧便是女人所用。女人?她想到这面色却止不住惨白了几分, 难不成三爷竟在外头有女人不成?
红玉低着头…
霍令仪自然也未能窥见她的面容, 只是迟迟未听人说话索性便开口问道:“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红玉听得这话倒是回过神来, 她忙把那段穗子重新藏进了木盒中,而后是拧过头朝霍令仪柔声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等这话说完, 她便又紧跟着一句:“主子,如今字帖也找到了,这儿待着也怪是闷的,不若奴先扶您回去歇息吧?”
霍令仪眼瞧着她这幅模样心下却是越发好奇,她不曾动身也不曾说话,只是看了眼被人紧紧握在手中的木盒,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才淡淡开了口:“拿出来吧。”
“夫人…”红玉原本还想再阻拦一回,只是看着霍令仪面上的肃容,她却也不敢再往后头继续说了。
她紧咬着下唇,把手中的木盒递到了人跟前…
霍令仪接过木盒却是先打量了一会,木盒的纹路和样式都已经有些老旧了,却还是难掩奢华,她想到这是又拂了一把木盒表面,置在书架上头却没有半点灰尘,想来时常有人触碰…她念及此是又想起先前红玉面上的那副踌躇。
霍令仪的心下倒是闪过几个念头,她也不曾说话,只是抬手打开了木盒…木盒里头唯有一物,却是一只香囊,一只女人用的香囊。
红玉眼瞧着那木盒里头放着的东西,也不敢看霍令仪如今是副什么面色,忙开口说道:“夫人,不过就是一只香囊,您…您别担心。三爷素来最是疼您不过,何况他朝中事务繁忙,绝不可能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来。”
霍令仪听着这一字一句却还是不曾说话,她低垂着一双桃花目,指尖却是轻轻滑过那香囊上头的纹路。这只香囊上头的纹路也好,用料也罢都是上乘之物,只是即便保存得再好也已沾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不过,为什么这么眼熟呢?倒像是在何处瞧见过一般。
红玉一直未曾听见霍令仪说话,只当她是伤心了,她稍稍掀了眼帘朝霍令仪看去,却也只能瞧见夫人低垂着眉眼握着香囊…她心中是把李三爷狠狠说了一通,早先还以为三爷与别人不同,哪里想到也是这样的人。
她想到这便抹了一把微红的眼眶走上前扶住霍令仪的胳膊,口中是又跟着一句:“夫人,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切莫太过忧思…您若当真觉得不舒服,等三爷回来的时候您再好生问他一通便是。”
霍令仪闻言倒是终于回过神来,她抬眼朝红玉看去,眼瞧着她这一副义愤填膺又倍感委屈的模样。她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却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脑袋瓜里装得都是些什么?”
她原先瞧见那只香囊的时候的确有几分怔然,李怀瑾竟然会把女人的香囊放置在这样的木盒中,这的确是一桩稀奇事…不过若说李怀瑾外头有女人,这却是绝对不可能的。
相处两世——
纵然她无法说对李怀瑾有十足的了解,可他大致的为人、性子,她却是了解的。
何况这只香囊只要细瞧便知道是旧物…
旧物?霍令仪思及这两字,原先面上的笑意却是一顿,她重新低垂了一双眉眼朝手中的香囊看去,却是想起当日在安清的绣楼中瞧见的一张画…若是她不曾记错的话,如今她手中握着的香囊与那画中女子所佩戴的香囊却是一样的。
而这只香囊的主人——
应是李家那位早亡的姑太太,李清欢。
红玉原先听得霍令仪那般说道倒是也回过几分神,她先前是关心则乱,又想起李家大爷行得那桩事免不得害怕三爷也行出这样的事来…如今听得夫人话中的笑意,她是又重新瞧了一回香囊,倒也从中瞧出了几分岁月的痕迹…
虽然是女人所用,可瞧着那副模样只怕也有不少年头了。
红玉想到这便又松了一口气,只要三爷没有对不起夫人就好,她重新抹干净了脸上的泪,口中是带着羞赧一句:“是奴想多了…”等这话一落,她也未曾听到霍令仪说话便又抬眼朝人看去,见她依旧握着那只香囊沉思不语的样子,红玉便又轻轻唤了人一声,等人回过神,她才又问道:“夫人,您在想什么?可是这只香囊有什么问题?”
霍令仪闻言倒是回过了神,她摇了摇头,口中是柔声一句:“没什么…”
等这话说完,她重新把手中的香囊放进木盒之中,而后是握于手中,是又一句:“好了,带着字帖,我们先回去吧。”
红玉见此自然也不再多言,只握着那两本字帖,而后是扶着霍令仪往外走去。
…
夜色深沉。
相隐斋中烛火通明,半开的窗棂外头却是幽静一片…霍令仪靠坐在软榻上,她今日午间睡了一觉,夜里便也不怎么困,何况她心中总还记挂着那个香囊的事,自然也睡不着。
李家这位姑太太,她往日也只零零总总听过几回事,年少时备受宠爱,十七岁香消玉殒,至于旁的却是再也没有了。
今儿个午间,她倒是请来庄嬷嬷旁敲侧击问了一回,往日不拘她问什么,庄嬷嬷都是知一说一,知二说二,可这回却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到最后也只是把霍令仪知晓的说了一回,而后却是又添了一句:“夫人怎么突然想起要打听这位姑太太的事?可是有人与您说了什么?”
霍令仪想到这,置在扶手上的手却是又稍稍蜷起了几分…
晚风透过那半开的木头窗棂打进屋中,打得那珠帘碰撞在一道发出清脆的声响,也拂乱了霍令仪额前的发…她便这样一只手覆在隆起的小腹上,另一只手便握着那把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得轻轻晃打着,心中的思绪却还是没个停歇。
这只香囊——
她已可以确定就是那位姑太太的,可究竟为什么会在李怀瑾的手中?还有为什么阖府上下都对这位姑太太的事讳莫如深…这其中究竟掩藏着什么事?霍令仪心下想着这些,眉心也是轻轻拢着。
杜若打了一段布帘走进来,眼瞧着霍令仪这般,步子便是一顿,她也未曾说话,只又替人换了一碗茶汤,而后便坐在那脚凳上握着一把美人锤轻轻敲起了人的腿,口中是跟着温声一句:“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大夫说了,您不能多思多虑…”
等这话一落,她是又跟着一句:“您心中若有什么疑难不如与奴说说?”
杜若心中也有几分奇怪,自打夫人从书房回来后就像是心中藏着什么事一般,原先她私下也曾问起过红玉,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夫人这般?可红玉也不过说了一句“在书房中寻到了一个女人用的香囊,瞧着像是有段年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