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下的空地,一群姑娘瑟缩地抱在一起,躲在旁边。一条蛇正在她们面前,缓缓地游动,吐着信子。隐隐约约的沙沙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昌邑县被誉为蛇乡,有许多养蛇人,那里的蛇羹十分出名,还有专门养各种毒蛇炼药的,绮罗从前见惯了,并不害怕。不过,这条是没有毒的花蛇。
“宁溪,去找孟管家,就说府里有蛇。”绮罗回头吩咐道。
宁溪从愣怔中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迅速地跑开了。
“这蛇没毒的,不用怕。”绮罗安慰那群姑娘。
假山上有一座凉亭,林勋贪安静,选在这里看文书。他本来在认真地研究新法,听到山下一片喧哗,见是小花蛇就没动弹,直到绮罗过来。从上看下去,绮罗很胖,像一个肉球球,本来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很爱美,多是窈窕纤细的,她这样的身材反而夺人眼球。她极为镇定地站在那里,灵动有神的双眼透出一股子狡黠。这胖丫头,有点意思。
朱惠兰躲在碎珠后面,探出头来,怯怯地问:“六妹妹,你有法子将它赶走吗?”
绮罗点了点头,俯下身,精准地掐住蛇的七寸,举起在朱成碧等人的面前。蛇在她手中疯狂地扭动着,那边的姑娘们吓得尖叫连连。
朱成碧当场就吓晕了,朱惠兰则跌坐在地上,绮罗这才把手收回来,很认真地说:“真的没毒。”她以前在养蛇人的家里逮过花蛇做蛇羹,本来也是怕得要死,是父亲抱着她一起将蛇抓了起来,那之后便不怕了。
宁溪和孟四平很快带着养蛇的人赶来,养蛇人看到绮罗熟稔地把蛇放进竹篓子里,忍不住赞了声:“六小姐胆子可真大。平常的小姐看到都吓住了,您还敢用手抓?”
“这蛇我以前抓过,做蛇羹十分美味。”绮罗拍了拍手,对孟四平说:“四平叔,你把这花园好好检查一下吧,免得吓到府里的其它女眷。”
“是。”孟四平恭敬地应了声,便吩咐下人去检查了。
林勋看到这里,抬手把于坤招到身边,吩咐了两句。于坤惊得瞪大眼睛:“世子怎么知道是她做的?三小姐可也在里头呢。”
“刚才劝阻的那个婢女看着眼熟,应该是从勇冠侯府出来的。”林勋合上文书,站起来,冷冷地说,“这么多年了,花样还是这些。”他的声音低沉,仿佛风送出山钟的声音,自带气势。
于坤只觉得身上汗毛直立,世子这是什么记忆力?府里有那么多的下人,居然还能记得一个已经陪嫁出府的婢女?
绮罗回到鹿鸣小筑,进去之前,她停下来吩咐道:“你记着,刚才的事情,不用跟我娘细说。”
宁溪犹豫道:“可刚才那婢女本来是要请小姐过去的,这蛇若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恐怕是针对您的。我们瞒着夫人,会不会不好?”
绮罗摇了摇头:“我有分寸。对方用了没有毒的蛇应该只是想吓吓我,毕竟高门内宅里也不敢闹出人命这样的大事来。我娘被我爹保护得太好了,这些事告诉她,她也应付不来,尽量别让她担心了。”
宁溪明白绮罗的顾虑。从前她还很羡慕夫人,觉得这世间难得寻到跟老爷一样痴情的男子了,什么都护着,担着,丝毫不让她操心。但现在看来也并不好,遇到国公府这样复杂的后院,小姐这个做女儿的倒要反过来替母亲操心了。
郭雅心已经听说了花园里发生的事,吓出一身的冷汗。绮罗一踏进她的住处,她便着急地问:“皎皎,没有受伤吧?那是蛇,你怎么敢去抓?下次再遇到,可要躲远些。”
“娘,没事的,我以前经常抓……”绮罗脱口而出,看到郭雅心震惊的表情,忙补充道,“是,是表哥教我的!他带我去农户抓过蛇做蛇羹吃。”
“云昭……还教你这个?”
绮罗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等郭雅心终于放过她,她连忙回到房里给陆云昭写信,要他保持口供一致,千万别说漏嘴了。
林淑瑶正用玫瑰花露涂着手背,听说绮罗没有被蛇吓到,反而是朱惠兰被吓得不轻,大骂了声:“蠢货!”吟雪连忙跪在地上,苦着脸说:“奴婢不知道六小姐不上当,还不怕蛇……是三小姐自己走过去的。”
林淑瑶放下银制的香盒,问道:“蛇的事都处理干净了吗?”
吟雪低头回禀:“夫人放心,孟四平把花园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只当是不小心从哪里窜出来的。”
林淑瑶的脸色这才好了些,挥手让吟雪起来。
一个丫环在门外说:“夫人,厨房送了一份补汤过来。”
“补汤?”林淑瑶疑惑地说,“我并没有让厨房做什么补汤。”
吟雪走向门口,接过白瓷莲纹的汤盅:“兴许是国公爷看到夫人最近身子虚,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呢。”
林淑瑶想起朱明祁,嘴角弯起得意的弧度。说到底,他还是喜欢自己的。他从前绝不会做这些心细之事,怕是这次罚她在思过堂久了些,终归是心疼了吧。
吟雪把汤盅小心翼翼地放在林淑瑶面前,林淑瑶笑容满面地伸手去拿盖子,乍一看见里面的东西,顿时尖叫出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夫人!”吟雪连忙去扶她,抬眼看了看汤盅里,那分明是蛇羹!
林淑瑶按着胸口,叫道:“拿走!来人啊,快给我拿走!”立刻有丫环进来把汤盅端走,林淑瑶厉声问道:“这汤盅到底是谁送来的?!”
丫环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地:“奴婢,奴婢没见过那个人。”
“岂有此理。”林淑瑶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究竟是什么人一眼看破了蛇的事情,还有胆子把蛇羹送到兰溪院来?国公府里没什么人吃蛇羹,应该不是厨房弄错了。莫非是赵阮?但若是她,依照她的脾气肯定已经杀来了,怎么可能只送一碗蛇羹?
朱成碧被抬回沐春堂之后,休息了一会儿就醒了。醒来之后,惊魂未定,一直抱着赵阮哭。赵阮一边安慰她,一边问自己的乳母李妈妈:“孟四平可有查出什么名堂?真是巧合?”
“近来雨水多,有蛇虫出没也是正常的。”李妈妈回禀道,“三小姐和五小姐都被吓得不轻,只有六小姐敢去抓蛇……”
“果然是乡下来的粗鄙丫头,净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赵阮轻嗤一声。
“夫人。”一个美貌的丫环走进来,恭敬地说,“勇冠侯府来信催世子回去了,他这会儿已经去了松鹤苑向公主告辞。”
这丫环便是玉儿。她原本是照顾朱成碧的,可是赵阮看她生得太好,怕她起了勾引几个少主子的心思,就把她留在了沐春堂里,严加管教。她被赵阮治得服服帖帖的,纵然有攀高枝的心也不敢轻易表露出来。反正时日还长,她可慢慢打算。
“娘,林勋哥哥要走了,怎么办?”朱成碧抓着赵阮的手问。
赵阮也心急,这婚事还没定下来,怎么能让他就这样回去?
☆、第16章 拒绝
春日里头雨水多,下起来停停歇歇,阴雨绵绵,弄得人也没有精神。长公主见完林勋,接过张妈妈递来的汤药喝下去,觉得十分苦,张妈妈便又递了一碟子老孙记的蜜饯过去,笑道:“公主啊,您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爱吃甜的。”
“老了。”长公主含着蜜饯摇了摇头,“勇冠侯府这回急着要勋儿回去,勋儿方才说是回去准备礼部试,可我猜是嘉康又跟林阳使性子了吧?”
张妈妈叹气道:“老身估计八成是。勇冠侯和嘉康郡主从成亲那会儿就一直不睦到现在。要不然偌大的侯府也不可能只有世子一条血脉。郡主那性子,容不得侯府有别的女人,听闻把侯爷闹急了,在外又买了一处宅子,专门安置女人的。”
“这可就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