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抬头,“我家来人?谁啊?”
“是兰子带着人过来了,一男一女,那个男的好像是你弟弟苏标。”那村民并不认识何军医,只认识兰子和苏家叔叔。
苏父皱眉,“别瞎说,我弟弟怎么可能会回三河村。”
“是真的,我看得真真的。虽然有十年没见了,但是苏标我怎么可能会不认识。”那个村民说。
苏父越想越不对,自己那个跟家里断绝关系的弟弟怎么可能会回来?他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怎么可能等到十年之后才回来?
但是他又渴望这是真的,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真的回来了。
这种比较复杂的心理,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动作。
“老苏,去看看吧。”反倒是苏母,一下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扯了扯他的袖子,提醒他。
苏母当年嫁过来的时候,苏标还小,苏父又一直在外面打仗,那个时候苏爷爷苏奶奶年龄也大了。长嫂如母,所以对这个小叔,她当儿子一样看待。当年断绝的事情,如果说给苏父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最接受不了的应该就是她吧。如今见苏标回来,她的高兴不是假的,是真心实意的。
苏父思考再三,还是决定回去看看。不管结果是什么,哪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都要回去看看。
刚进家门,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跟人说着话。
这个声音,他想了很多年,每回午夜梦回,总是梦到回家的他,醒来却一场空,什么也没有。所以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他有些迷惑。
果然就看到了自己那个弟弟回来了,虽然十年过去了,相貌改了许多,但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那个弟弟。
那边苏文斌的妻子也在陪着苏标说话。突然来了一个叔叔,这让她多少还是紧张的。
“爸,妈,你们回来了。”苏晓首先第一个看到站在门口神情不对的苏父。
苏母撞了撞苏父,“兰子在叫你呢。”
苏父“嗯”了一声,就听苏晓说:“爸,你看谁回来了。”
苏父只回答了一句:“我田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哥!”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他的身子一僵。
他的动作依然没有停下,反而走得更急了。
他不知道自己用哪种心绪来面对这个曾经断绝了的弟弟 。
“哥!”身后的声音又喊。
他依然没有停,走得反而更快。
对这个弟弟,他有太多的计较,喃喃在嘴里,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当然然的,就能过去的。
伤痕是永远存在的,只不过有人愿意选择过去,有人愿意走向未来,只不过时间上有些不一样而已
所以,他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个事情,他的弟弟竟然真的回来了的事情。
“哥!”苏标又喊了一声。
苏父的脚步并没有停下来,想要奔出房间,却被苏母走上来撞了撞衣角,她提醒说:“老苏,是阿标喊你呢。”
苏父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但是他依然没有回头。“我没有弟弟。”他闷闷地说了一句。
“过去的事情,你总记着干什么?”苏母说。
苏父却只是扯了扯嘴角,并不赞成苏母的话。
苏母又朝苏标使着眼色,示意他赶紧地说几句好听的话。
苏标自然知道苏母的意思,他喊:“哥,我错了。”
苏父突然回身,恶狠狠地瞪向了自己这个狠心的弟弟:“你知道错了?当初干吗去了?你可知道,爸妈为你的事情,差点被人批.斗死。虽然最后并没有被批.斗,但也因为这件事情,抑郁而终。这一切,全部都由你的无知还有幼稚造成了!”
苏标几乎跪倒在地上,哭得跟个小孩似的,“哥,我错了。我错了。当时我就是不想连累爸妈还有你和嫂子,就把所有的一切承担了,跟你们断绝关系,这是迫不得已。我错了,错了啊,哥。”
苏父也在强忍着悲痛,但就是不松口。
“我想你们,这十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们。我的老哥哥,我错了啊……”苏标的眼泪下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行了,老苏。阿标当初这么做,也是为了救大家,在那个时候,他如果不狠心断绝关系,我们全家都得戴上资本主义的帽子,这真不能怪阿示标。”苏母拉拉他的袖子。
苏父依然不说话。
“哥,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想着你们,我一直都想过来跟你们赎罪,但是我又不敢,我怕你们不原谅我,我怕……”
苏父怔怔地看着他,他脸上的悲痛还有自责,都看在眼里。
这个弟弟,跟他年龄相差很大,长兄如父,他疼他爱他,当那件事情来临的时候,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个当大哥的。
“当初我们条件虽然艰苦,但是你为什么要去贩买竹制品?还用的队里的东西?”这是苏父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苏标说:“哥,当初的事情,我有苦衷,我是被人骗了的。但是事情既然造成了,是我的无知,当初太想着赚钱了,被人钻了空了。哥,是我傻,是我害了大家,是我的错。”
苏母说:“老苏,事情已经过去了,阿标也回来了,你就不要再一直耿耿于怀那件事情了。当初的事情,谁对谁错,也不用去指责了,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不想连累我们大家。如果当初他不这样做,咱武子能够当兵吗?还有我们兰子?”
苏父心动,确实如苏母说的。如果当初兄弟两人没有断绝兄弟关系,如果弟弟没有和父母断绝父子关系,那么家里的历史就不清白,老二和闺女都不可能当兵。
那个时代,有多少的冤假错案,谁也说不清楚,只要沾上一丁点的有关资本主义的污点,就别想翻身。
“爸,你就原谅叔叔吧。叔叔这些年过得也不好,一直在外面做生意,为了赚钱,他都去了越国,在战场上差点就被越兵打死。他为了给国家为了伤员,还到处收购药材,无偿捐献给军队,这些国家都给他记着功。我能够想象得出来,叔叔当初签下断绝书的时候,心情是怎样的悲痛。他心里不是没有亲情,而是太有亲情,才舍不得因为他的事情而让家人受到伤害。”苏晓也在一旁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