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福安堂。
刘氏把今日的姜府之旅,十分详细的说给陶老夫人听,陶老夫人听罢,叫刘氏和康氏回去,又使人唤来陶景,逮着小儿子继续恨铁不成钢:“……你这两个闺女,个个心里明白,偏你这个爹糊涂。”将康氏带回来的纸张,摔到陶景脸前,“你瞧这是什么!春丫头现在服的药方子,她说逢则媳妇跟她有一样的毛病,就给她抄了一份,还专门提到让我过目甄辨。”
陶景一脸将信将疑道:“可桂莲说她没有……”几日前,在挨完老娘的训诫后,陶景怒冲冲回了庆馨堂,捉着妻子刨根究底。
“哼!她哭诉一场,再寻死一回,你就又被哄住了是不是!”陶老夫人冷笑一声,“我说了,之前的事,我不与她仔细理论,那是看在逢珍刚没,逢瑶和逢谦还小的面子上,但是,你叫她以后给我当心了,若她再有谋害陶家子孙之事,我就和她新账旧账一起算,丑话我先撂给你,我会将她身边服侍的人全拿了,一个挨着一个的拷问,我就不信她真有那么干净!”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二场雪,姜筠吃过饭,练完字,就拎着逢春入帐就寝,猴急的跟毛头小子似,将逢春剥成去了壳的鸡蛋,迫不及待地下口开吃,里里外外吃干抹净后,逢春直如风卷残云过后的餐桌,一身的狼藉和凌乱。
“舒服么?”姜筠仍旧搂着逢春亲昵,附在她耳边低笑问道。
逢春埋首在姜筠胸前,坚决不理他的话,见逢春羞涩不答,他就伸手动腿四处乱打劫,兴致极好的用暧昧动作威胁着:“小丫头,你能不能应我一声……”姜筠的手脚又不规矩起来,逢春索性咬一口姜筠的耳朵,薄嗔道,“谁是小丫头?我才不是小丫头。”
姜筠笑了笑,逢春年后才满十六,自己已逾二十岁,在他跟前,她可不就是一个小丫头,一个翻身再压上去,姜筠深吻逢春线条秀丽的颈子,嘴里嘟囔道:“叫我再舒服一回,下次可又是十天后了,好姑娘,好妹妹,好春儿……”又胡言乱语的猴急上了。
逢春忍不住捂脸,羞恼之极:“你又在乱叫什么,谁是你妹妹……”两人处的时间长了,逢春发觉姜筠的床风着实越来越奔放,在床笫欢好之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都能叫的出来,心肝宝贝之类的早已不新鲜,掰开逢春捂脸的手,姜筠挪动嘴唇,去亲逢春的嘴角,语声急促道,“是情妹妹,我不是早和你说过,会很疼很疼你,一辈子都喜欢你,你可以拿我当哥哥,情哥哥,乖,叫我好哥哥……”
那么肉麻的称呼,逢春怎么可能叫的出来,于是,姜筠故意开始使坏,时快时慢,时轻时重,实可谓花样百出,逢春只一招,咬紧了嘴唇硬抗,敌人太过顽固,姜筠久攻不下,不免也凌迟折腾到了自己,不甘的放弃威逼利诱,姜筠给了自己和逢春一个痛快,沐浴洗身过后,姜筠搂着逢春睡在一个被窝:“不就一声好哥哥嘛,有那么难为情么?”
“好哥哥。”逢春声如细蚊地唤道。
姜筠哭笑不得地揍一下逢春:“你呀,我刚才那么逼你,你都不肯出个声儿,这会儿倒听话了。”
逢春的手搁在姜筠心口,忽然很想问他:“二爷,你真的会一辈子喜欢我么?”脑子里突然这么想了,逢春也真的这么问了,逢春知道,这种假设性的问题,答案根本不可取,可她还是想问一次,而且只会问这一次。
“等你变成丑老太婆时,我再告诉你答案。”靡靡气息未散的帐子中,姜筠摸着逢春滑嫩的脸蛋,低声道,“噢,不对,你年轻的时候这么漂亮,就算老了,应该也丑不到哪里去。”逢春只静静听着,没有再说话,姜筠亲了亲逢春的眉心,又喃喃低语道,“我们今生有缘,我怎么舍得与你变成怨偶……”
半晌之后,逢春说道:“好,二爷的话,我记下了。”在姜筠怀里拱了一拱,逢春咕哝道,“夜深了,睡吧。”
光线黯淡的床帐里,姜筠轻抚逢春的头发,良久之后,才嘴角含笑的睡着,他想要的,不只是一个循规蹈矩的贤惠妻子,他付出了真心,自也想收获到真情。
一夜大雪之后的庭院,遍地银装素裹,软如棉絮的雪花片,一大朵一大朵的飘下来,姜筠站在屋檐下赏雪景,过了一会儿,逢春裹成一只大肥粽子跑出来,嘴里吞云吐雾的抱怨道:“屋子里不能看雪么,偏要在外头看,要是冻病了怎么办,回屋来吧。”
姜筠从一望无际的雪空中,收回凝视良久的目光,转头看身旁的小胖猫,笑道:“透过玻璃窗看,到底看的不够真切,哪像在外头,连每一片雪花的模样,都能瞧的清楚……原来雪花这么好看。”
“雪花再好看,它有我好看么,哼。”逢春扁了扁嘴,又裹着粽子皮钻回屋里去了,古代的冬天真是贼冷贼冷的呀,姜筠嘴角一歪,觉着逢春的话……很有道理,雪花再美,又哪能比的上心花好看,遂身子一转,也跟着回屋了,逢春才赖到暖炕上,就见姜筠跟着回来,不由笑他,“外面的雪花那么好看,二爷怎么不多赏一会儿,还回来干什么呀。”
姜筠赖到逢春身边,与她一道挨着挤着,脸上露出一抹走马观花的风流丽笑:“谁让你比较好看呢。”逢春笑嘻嘻地扑到姜筠怀里,一脸娇俏如花,“到底是二爷,就是有眼光。”
在与他独处时,逢春愈来愈俏皮爱笑,姜筠心中自是格外欢喜,这样温馨美好的氛围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缺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但姜筠已不会再随意提及生孩子的话题,怕逢春多心,也怕她伤心。
然而,他不主动提孩子,逢春却自己先说起来,当然,是关于别家孩子的事情:“二爷,过几日,侯府那边办满月酒,你到时少喝些酒啊。”忠敬侯府二房的长媳王氏,前阵子生了一个男婴,马上就快满月了。
姜筠笑拧逢春的鼻子,道:“还用你说,我又不好那口,走个过场不失礼数就成了。”
忠敬侯府办满月酒那日,大雪早止,且天气放好,积雪化水的声音滴个不停,这种虾米人物的喜事,嘉宁长公主通常都是不去赴宴的,逢春打心底里的想法,也是不愿出门,她只想缩在屋里冬眠,但是,她只能在心里想上一想,她不敢不去。
说来,这还是忠敬侯府里的第一个曾孙呢。
作为主角宝宝的亲娘,王氏自然满脸喜气,王氏的婆婆孙氏亦是笑容满面,热情的招呼着各家女眷,而侯府世子夫人赵氏笑意十分勉强,其十年未孕的儿媳妇吴氏,更是一脸的局促低落,逢春瞧得默默叹气,然后随韩氏去瞅小婴儿,只见男宝宝生的白白胖胖,正眯着眼睛呼呼大睡。
逢春随大流对王氏道了喜,再简单夸几句‘这孩子真可爱’之类的话,就往旁边闪人了,侯府二老爷是庶出,大房又死活生不出孙辈,是以,今天的满月酒宴并不大办,只邀了关系特别密近的亲朋,诸如王氏的娘家、孙氏的娘家、已过世姑太太的夫家、以及二老爷的同僚等。
姜夫人在和一众太太夫人说话,姜箬拉着姜篱去找未婚的小姑娘们闲聊,自成婚以来,逢春极少参加宴会,便跟着韩氏结识亲朋好友,忠敬老侯爷除两个儿子外,还有一个正出的女儿,夫家姓程,姜筠的这位堂姑姑,前些年已病逝,留了一女一子,那位程姑表妹为母守孝三年后,在今年十月份的时候嫁予长安侯府林家。
长安侯府林家,曾经十分荣耀显赫,因为当今圣上的元后,正是林家的姑娘,且林家姑娘还生有一子,被册封过太子,然而好景不长,太子因病薨逝之后,林皇后不久也跟着殡天,林家失了一位皇后和太子,损失不可谓不大,程表妹嫁的那位林公子,是长安侯府三房的幼子。
程表妹成婚才过一月,正值新婚燕尔期,可她的笑容却一点也不娇羞甜蜜,甚至还有些浓到化不开的苦恼,事实上,逢春还不如程表妹的年岁大,但程表妹却要唤逢春一声‘筠二嫂子’,逢春客气有礼道:“表妹成婚时,我不在京中,没去送表妹出阁,表妹勿怪。”
程表妹勉强笑应:“二嫂子说笑了。”
逢春见这位程姑娘的表情实在不妙,便不问她的婚后生活,只扯些别的家常闲话,略说一会儿话后,逢春又跟着韩氏逛到别处,结识了不少太太奶奶姑娘,好容易挨到了酒席开宴,逢春与韩氏等坐在一处,形象斯文的吃菜说话,逢春不爱吃酒,且喝酒易上脸,只随众人喝了几盅应个景,饶是如此,也晕染出一幅颜若桃花的娇态。
有别家的夫人太太瞧见了,不免窃窃私语一番‘如此好皮色,怪道筠二爷宠的厉害’,抑或‘这位姑娘当真好福气,原本掉的是火坑,谁知摔进去了竟变蜜罐’,当然也有人说什么‘虽是庶出的,规矩倒还不错,没那么畏缩小家子气’,或者什么‘要是筠二爷早好几天,说不定就没她什么事了’,各种暗地的评价不一而足。
席面结束后,外姓宾客一一告辞离去,作为本家媳妇,逢春也帮着送送客人,待外客散毕,侯府本家以及长公主府的媳妇们继续吃茶闲话,而笑中藏愁的程姑娘,则去拜见自己的外祖父,忠敬老侯爷。
第48章 逢春v
从忠敬侯府回来后,姜筠发觉逢春神色怏怏,便问道:“……怎么又蔫头蔫脑了,有谁欺负你么?”逢春忍不住白姜筠一眼,“有娘罩着我,谁敢欺负我。”最多被暗地里腹诽一番,或者被有色眼光来回扫视,多少贵女都求不来的亲事,却被她一个庶女攀到了,不被别人议论才怪。
“既然没人欺负你,那你为何还情绪低落?”姜筠把逢春扯到怀里搂着,神色认真的看她,“我不是和你说过么,心里不要憋事,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今日赴的是满月酒宴,小丫头不会是看到别人家的宝宝,心里边有些不舒服吧,探嘴亲一口逢春的脸颊,柔声追问,“说吧,我来开解开解你。”
逢春伸手去摸姜筠衣裳上的花纹,眼睫低垂:“程表妹在夫家遇到的事儿,你知道么。”
逢春一早就察觉出,程表妹有些不对劲,因着并不熟悉的缘故,她虽猜到程表妹的生活可能出了些问题,却也没有明言相问,直到程表妹找老侯爷哭诉,赵氏夫人随后又被叫过去,逢春方知,程表妹嫁过去才过一月,而夫婿林公子的屋里,却突然蹦出来一个有孕三月的丫头。
大多数贵族公子,婚前都会有通房丫头,正房奶奶没进门前,所有的服侍丫头一律要喝避子汤,此举就是避免将庶子庶女生在前头,面子上不太好看。
当然,避子汤没有喝好的情况也有。
程表妹事件最关键的问题是,林公子的母亲和林公子本人都有意留下这个孩子,程表妹母亲已逝,父亲又卧病在床,更兼程姑父是家中独子,程表妹连个姑姑伯母婶婶也无,根本没有女眷能上林家为她撑腰说话,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来外祖家寻求帮助。
姜筠微抿嘴唇:“知道一些。”原来是在为这件事伤神,姜筠轻抚逢春柔软的鬓发,静静道,“这件事,伯祖父已安排大伯母处理,你跟着瞎操什么心。”
逢春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是瞎操心,我只是有些感慨,女子真的不容易。”程家和林家说亲时,程姑母还在世,程姑父也官运亨通,却不想流年偷换,世事易变,母亲撒手亡故,父亲又病弱在家,家中只有一个没成年的幼弟,在古代社会,有着太多的束缚和规矩,女子实在很难自强。
“你这是在由人度己?”姜筠微微蹙眉,被父亲许给傻子这件事,恐怕要成为她一辈子的心结,纵算现在姜筠被他附身,可逢春之前饱受的酸苦和绝望,已在心中留下刻骨铭腑的印记,那些印记可以掩盖,可以深藏,只怕永远难以忘却。
逢春再摇头:“不,我比程表妹幸运……不说这事了。”她再不忿再不平,也轮不到她去出头,她自己还一身的内忧外患,哪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别人,她还是先管好自己罢,因被姜筠抱坐在腿上,逢春顺势搂住他的脖颈,问道,“二爷,前两天乔太医来复诊,你又说我的身体改善许多,你这话……不是在骗我吧。”
“你说呢。”姜筠好笑地望她。
逢春凑近姜筠的脸颊,歪头蹭蹭他,闷声道:“我当然希望你没骗我……”若是姜筠怕她伤心不安,故意对她隐瞒实情,她以后的日子想来平静不了,“以前的事情,我都忘了,上回我去探望大姐时,她说她一直没有身孕的缘故,就是体质大寒不利受孕,我娘家四嫂也是如此,我害怕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