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儿子自由活动了一会儿,约摸着时辰差不多了,逢春便朝轲哥儿招手呼唤:“轲哥儿,来娘这里。”
轲哥儿本在扒拉屋子里的绣墩,听到母亲笑着喊他,便跌跌撞撞地扑到母亲腿边,拿小胖手揪着母亲的裙子,咧着柔嫩的两瓣小嘴,高兴地叫娘,逢春把小儿子再抱回炕上,笑着说道:“轲哥儿玩累了,该吃饭饭了,咱们来吃蛋糊糊,好不好?”
瑞云已捧着一碗喷香的蛋奶糊,规矩的立在一侧,逢春单手抱好胖儿子,掂起碗里的小汤匙,开始喂坐在怀里的轲哥儿,从碗中舀起的奶糊,先在唇下轻轻吹过,才递喂到轲哥儿嘴里:“来,张嘴,娘已经给轲哥儿吹过了,特别香,特别好吃,等你吃完奶糊糊了,爹爹就回家了。”
“爹爹,爹爹……”轲哥儿咧着小嘴,口内依依哦哦地重复道。
逢春一边喂儿子吃饭,一边陪他说话:“对呀,爹爹……”
古代的上班时辰很早,是以,下班的时辰也相对早一些,有时候逢春闲来无事,还搂着小儿子呼呼午睡时,姜筠就已经溜回来家了,这一天,逢春堪堪哄轲哥儿吃下大半碗奶糊糊,姜筠便穿着一身官服进了门,嘴角沾着奶渍的轲哥儿,眼睛一亮,嘴里模糊不清地开始喊爹,同时欲挣脱亲娘的怀抱往进门而来的爹爹身边扑。
逢春箍着兴奋起来的小儿子,温声笑道:“别动,先把嘴擦干净。”
捧着残羹的瑞云朝姜筠行罢礼,然后安静规矩地退出门外,姜筠大步流星地走到炕边,伸手去抱眉飞色舞的小儿子:“哟,小二胖,你想爹爹了是不是?”嫤姐儿性子太活,晏哥儿性子太静,轲哥儿取了个中间值,时而静如处子,时而动如脱兔,这会儿正是活泼的时候,在他老子身上不住地扭着胖屁股。
逢春无语地吐槽姜筠:“儿子有正经的名儿,没事别叫你起的乳名了行不……”
“就叫他二胖。”姜筠搂着一身柔软的小儿子,笑回,“以后要是再有孩子,女孩儿就叫二丫,男孩儿就叫三胖。”说罢,还一脸遗憾地表示,“嫤姐儿和晏哥儿小时候那会儿,都没怎么叫过他们大胖,大丫,你们都不乐意叫……”
逢春蹭到桌边去戳水果吃,闻言,轻轻哼道:“那么难听的乳名,亏你想的出来,反正我不叫,还有……”逢春轻挑秀美的眼尾,似笑非笑道,“什么二丫三胖的,青天白日的,就做起梦来了……”已经有俩儿子了,再多都愁人了,她不打算再生第三胎的说,可惜,防御措施完全没有保证。
姜筠轻轻抛着小儿子,口内笑道:“不过是话赶话,随口说说……”
逢春吃了一粒葡萄后,小雁在竹帘外禀告茶来了,逢春扬声道:“进来吧。”丢开小银签,逢春将黏着老爹的轲哥儿扯下来,“轲哥儿乖,先叫爹爹喝口茶,换个衣裳,一会儿再和你玩儿哈。”
姜筠得了空儿,喝过几口茶,自去梳洗换衣,然后回来接着逗轲哥儿,不多时,去上学的嫤姐儿和晏哥儿也一一回了如意苑,一家人说笑片刻,就到了晚饭时辰,饭毕,一家子去明萱堂溜了一圈,散步归来后,嫤姐儿和晏哥儿各回各屋休息,轲哥儿也由奶妈哄着睡下。
已无需再熬夜看书,十分爱重身体的姜筠,早早就躺到床上,看逢春坐在菱花镜前,慢悠悠地卸着妆饰,姜筠一个人靠躺着有些无聊,不由拍着床板催道:“能不能快些呀你,磨蹭什么呢。”
逢春动作柔缓地摘掉耳环,顺手放到妆奁内,透过纤毫毕现的镜子,朝里头的姜筠说道:“催什么呀你。”这个时代既没手机也没爱派,要是有了这些娱乐消遣玩意,她在镜子前坐上一个钟头,估计姜筠也想不起来叫她,拿起桌上的玉梳子,逢春再道,“待我再梳梳头发。”
只穿着雪锻子睡裤的姜筠,豁然从迎枕上起身,在床上盘腿坐好,黑着脸道:“把梳子拿过来,我给你梳。”逢春回过头,朝姜筠嫣然一笑:“二爷辛苦一天了,不敢劳烦你,还是我自个儿来吧。”说罢,又扭过头,对着镜子悠然地梳着散发。
姜筠怒了,光着大脚丫就下了床,将在镜子前消磨时光的逢春,连人带梳直接扛回床上,再从逢春手里夺过梳子,语气忿忿不平道:“臭丫头,你少给我装大头蒜……”
“我哪里装什么大头蒜了?”逢春半躺在姜筠怀里,一脸无辜地笑道,“我明明就是水仙花儿。”
姜筠努力板着脸,把软靠在身上的媳妇扶起坐好,自己拿着光洁温润的玉梳,坐在她背后梳起头发来,此时已是六月中,天气燥热的有些厉害,姜筠已不耐烦再穿睡衣,常光着肩膀子睡觉,逢春又非冰肌之体,自也会热会出汗,遂有时也会穿薄薄的纱衣。
今日,她便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绮罗绡纱,上头绣着淡黄色的水仙花,因为透气性良好,遮蔽性自然就差了些,里头葱绿色绣鱼戏莲叶间的肚兜,瞧着就有些若隐若现,姜筠瞧着淡雅精致的水仙花,嘴里哼哼道:“你是水仙花儿?看我一会儿不把你这朵花给摘了。”
逢春咯咯一笑,自动后躺倒在姜筠身上,抬手去摸他的脸,软语娇俏道:“二爷不是谦谦君子么,怎么能干辣手摧花之事。”
“嗨嗨嗨。”姜筠睁大眼睛瞪逢春,皱眉嗔道,“不是要梳头发么,你躺着,我还怎么给你梳啊。”
逢春翻了个身,改仰躺为偎趴,顺便圈上姜筠的脖子,相当熟练地撒娇:“刚才还说我装大头蒜,怎么你这会儿也装起蒜来了,哦,你把我从妆镜前弄到这里,真是为了给我梳头发?”
姜筠闻弦歌而知雅意,顺手将玉梳塞到枕下,牢牢箍住温软的身体,眉眼含笑地柔声道:“你明知我想你了,还在镜子前磨磨蹭蹭不过来,有你这么磨人的么。”数日前,因逢春来了月事,遂两人只能各睡各的,如今她身子已经清爽了,明知他念的紧,还不痛痛快快过来,不是磨人精是什么。
逢春眨巴眨巴眼睛,纤长的睫毛一飞又一落,问道:“帐子还没下,谁去落?”
“剪刀石头布吧。”姜筠笑着提议,“谁赢谁去落帐子。”
逢春呵呵一笑,嗓音愉悦:“好。”说着,已从姜筠脖子上撤下一只手,姜筠也从逢春腰上退回一手,一声令下后,逢春出的是石头,姜筠出的是剪刀,结果很明显,逢春亲一口姜筠的脸颊,然后半直起身去松悬帐子的挂钩,柔软的细纱帐子甫一落下,姜筠已抱住逢春滚作一团。
“这么热的天,穿什么纱衣,睡着出汗不说,脱起来也麻烦……”滚了一会儿后,姜筠嘟囔着嘀咕道,逢春微喘的声音低低响起,“我新做的睡衣,你别给我扯坏了……”片刻后,水红色的纱衣似一朵出岫红云,轻飘飘地飞到床尾,又过少顷,一件葱绿色的物什,也一跟头栽到墙角,姜筠含笑的声音再度响起,“乖,叫我好哥哥……”
甜蜜过后,又叫水洗了一遍,两人才正正经经开始入睡,当然,入睡前还要再扯会儿闲话,逢春也觉着热的厉害,索性只穿着一件裹肚,也不套外面的薄衫了,光露的肩头被姜筠缓缓揉着,逢春低声问他:“事定下来没?到底过继谁呀。”
姜筠嗓音有些懒懒的,不答反问:“你想去侯府那边么?”
“想听实话么?”逢春口吻悠悠的调侃道。
姜筠略没好气地掐了一把逢春的肩膀:“废话!假话听着有意义么?”
逢春吃痛的轻呼了一声,她认为,不能叫姜筠白掐她一下,遂抓着姜筠的手送到嘴边,照着他的手腕就是啊呜一口,姜筠微怒,大嘴一张,恨恨去咬逢春的耳朵以示反击,逢春想了一想,鸣金收兵不再对抗,她怕再这么互咬下去,又该咬出火了,遂重回说话的正事:“我不想去侯府那边。”
姜筠含笑的嗓音响起,有些慵懒的淡散意味:“为什么?”
逢春凑在姜筠耳边,低声的实话实话道:“那边人口太多,应酬会比较麻烦,就算以后分家了,大概还有许多侄子需要你照顾提携,你若是照顾的不够周到,兴许就有风言怨语,呃,还有,我不想认一个还没我大的女子当婆婆,感觉怪怪的……最重要的一点,你都说了,以后会带我到京外游逛,你要是去了侯府,就要承担振兴姜氏家业的重担,不熬到六十岁致仕,你能轻易脱身么,等到三、四十年后,我那会儿还不知能不能动弹呢。”
“光想着咱们自个儿,你倒不替咱们的孩子考虑考虑未来?”姜筠笑着问道。
逢春扁扁嘴巴,闷声道:“只要孩子们不长成纨绔,能好好读书或习武,就算没有什么爵位,照样能光耀门楣啊,人家那些书香门第,清贵世家,又有哪家顶着爵位了,还不是照样兴盛发达。”
姜筠摸摸逢春的脸颊,低声叹道:“我一早就和祖父说了,不愿出继姜氏本家,大哥比我更适合的。”姜策有很强的进取心,而他却没有,他会勤奋读书考试,不过是替姜筠做这些事而已,至于他的本心,更向往风雅淡泊的闲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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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我听说过继之后,就不能向原来的父母叫爹娘了,要是大哥过继之后……也会这样?”夏夜热的厉害,姜筠又摸她的脸,感觉怪烦怪腻的,于是,逢春便一巴掌推开他的手,嘴上却依旧和他说着话。
被逢春打开了手,姜筠也不多做计较,只笑着回道:“怎么可能,祖母会答应出继一个孙子给侯府,那还是看在祖父百般劝说的份上,要真是依祖母的性子,必然是叫大哥名正言顺袭爵的,大哥出继之后,会叫侯府大伯一声父亲,在咱们这边……也不用改称谓。”认真论道起来,其实也就是圆侯府一个面子。
“其实,咱家这边已经商议妥了,就是出继大哥。”姜筠一个不注意,爪子又伸向了逢春的脸蛋,习惯性的摩挲几下,“不过,过继之事会缓缓再办,大概要快到年底吧。”
逢春不耐烦的再拍开姜筠的咸猪手,低嚷道:“热,别碰我了……”
“哦,我又忘了,都养成习惯了。”姜筠声音好笑的回道。
逢春往床里侧挪了挪,离姜筠的距离稍远一些,然后才接着说话:“要是年底过继,那得年后再搬去住吧,逍哥儿和婷姐儿他们也去么?要是他们住去侯府,嫤姐儿和晏哥儿可没玩伴了。”
“这个还没说,应该会留在府里吧,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呢。”姜筠打了个呵欠,感觉有些倦了,便道,“困了,睡吧。”
逢春又滚到姜筠身边,十分抱歉道:“你明日要早起出门,我还和你说这么半天话,对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