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赵夔在他背后喊了一声,“老四,父亲让你巳时去书房见他!”
赵慎没有回头,手中的长剑随意插入了剑柄之中,意思是他已经听到了。
老四一直是最得宠的一个,他自小脾气就冷漠,但也不见父亲苛责过他,有时候身为世子爷的赵夔竟也不及他。
赵夔与赵翼很快就远离了朱浩天,这厮一人沉静在舞剑之中,也不知道脑子里臆想到了什么,还唇角带笑?!
不过,赵夔与赵翼自然不会放太多心思在朱浩天身上。
府上的大小诸事几乎都是他二人在操持,赵凌的心思都在军营和王氏身上,对府上诸事充耳不闻。
赵夔沉吟了一句,“父亲今晨刚从大兴回来,我听说在书房内大发雷霆,这次又单独见了老四。你说,老四是不是犯事了?”
赵翼表示怀疑,“不至于吧?老四七岁那年捅死了西门管事,父亲也没说他一句啊。”
兄弟二人眼线颇多,从京城各处,皇宫,侯府,甚至是赵淑婉与赵宁的身边也不乏自己人,但赵凌此番勃然大怒的确让他二人摸不着头脑。
*
这厢,赵慎先回桃园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的素白锦袍,这才去了赵凌的书房。
时辰掐的正好,长案上的漏刻恰是巳时。
门扇被推开,赵凌知道是谁来了,他站在一副挂壁的猛虎图下,负手而立,人到了中年,体态依旧魁梧奇.伟,他侧过身,浓郁的眉目之中饱含愠怒,看着赵慎,一字一句道:“老四啊,为父若是不问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下去?”
“你就从来没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赵凌一贯是个慈父,他也一直想当个好父亲,今日这话是太过严重了,“你给我跪下!”
赵慎没有反驳,单手撩袍,神色淡寡的对着赵凌跪了下来,“儿子不敢,只是此事若不早日查清,怕是还会有人对我侯府不利,对父亲不利。”
赵凌胸膛起伏,一手指着赵慎,颤颤发抖,“老四啊,那你也不能自己行动啊!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了也无颜见你外祖父!当初你外祖父将最后一线生机给了你,你怎么能………这般不知数!”
赵凌这些年深深体会了当一个父亲的不容易。
虽说他不怎么管.教儿子们,即便远在边陲也无时不刻都操着心,他二十几岁就死了第二任妻子,像他这个年纪的男子,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女人,可是他倒好,满脑子全是三个儿子!
儿子们食之可尚?睡之可安?
到了如今,赵凌倒是很放心赵夔与赵翼了,可眼前这家伙却让他忧心忡忡。
赵慎面对赵凌的斥责,他看似并没有任何的动容,眼眸似敛未敛,只道:“当初半路截杀父亲的黄十八便是温茂盛所指使,皇上对此事未必一无所知,又或者皇上也想试探侯府,想试探父亲您,儿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赵慎毫无悔意。
赵凌原本想委托了八王爷去调查此事,他甚至就连曹治都不想牵连。
其实,赵凌也猜出了押运官银的差事着实蹊跷,如果不是温茂盛在皇帝跟前出过什么主意,皇帝是不会让赵凌千里迢迢从大同赶回来。
赵凌初次见到赵慎时,他还在宁妃的怀里,还是婴孩的老四,便是一脸的冷漠,就连婴孩的吱吱哑语都不曾有。
宁妃与赵凌本是青梅竹马,但赵凌在男女□□上开窍极晚,满心满眼惦记着花花世道,加之八王爷与宁妃两情相悦,赵凌早早就断了娶宁妃的念头。
谁能晓得后来会发生那些事呢。
可在赵凌心目中,宁妃就是妹子一样的存在,总是与旁人不一样的。
赵凌气焰渐消,但也没有打算就此算了,“所以,你便暗中偷走了黄十八的尸首,再引他背后的人上钩?老四,这法子的确甚妙,但你不可一意孤行,你到底懂不懂为父的心?”
赵凌走到赵慎跟前,一手戳着自己的胸口。
面对赵凌强烈的父爱,赵慎上辈子就领悟过了,他抬眸,语气淡到了极致,像是无形中透着无奈,“儿子懂的。”
赵凌腾的站的笔直,“你懂个屁!”
赵慎薄厚适中的唇轻启,语气依旧很淡,“………父亲,注意仪态。”
赵凌被他一句话掐住了嗓子,“你……你!你这次的确是查到了温茂盛,可万一他反过来追查你呢?若是查出了你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赵慎还是那个表情,一个眼神就能让赵凌为之气结,他道:“我是父亲的儿子,没有其他身份。”
油盐不进呐!
赵凌一个老父亲的心已经难以承受了,挥了挥手让宝贝儿子起来,语气转为语重心长,“不可再有下次,你凡事要与父亲商榷再做决定,温茂盛那个老贼迟早会事败。”
赵慎知道赵凌不打算以牙还牙,其实最高明的手段不是有仇必报,而是借刀杀人。
见赵慎沉默不语,那深幽的眸子里宛若滴入了水墨。
赵凌觉着不妙,“老四,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慎回答的果决又干脆,“无。”
赵慎站起身,赵凌发现,曾经那个襁褓里的孩子,如今与他一样高大,岁月不饶人,臭小子已经学会暗中瞒着他办事了!
在放赵慎离开之后,赵凌反复强调了一句:“温老贼这三十年在朝中根深蒂固,你不要太小看了他,日后切记不得鲁莽行事!”
“是。”赵慎依旧淡淡道。
赵凌本有一肚子火气,老四这个清冷的模样,他要撒气却没处可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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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宫里已经派了马车过来接人。
早秋的清晨微凉,两位姑娘身上都披着披风,赵老太君与王氏亲自在照壁送她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