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朱浩天,自从当了爹之后,走马斗鸡的恶习也给改了,眼下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女儿能早日白一点。听说福建盛产珍珠,几年后去了封地,他得大量购置珍珠,那东西或许能令黑肤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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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慎的书房归置的素朴大气。
这还是赵凌头一回来这间屋子。
为了避嫌,赵夔与赵翼今日没有登门,赵凌将此番“串门”的目的说了出来,“八王爷夫妇二人被困京城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以你之见,皇帝突然此举,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赵慎品着一杯君山银针,他没有直接表态,神色也极为寻常,没有表露任何的异样。
赵凌接着又道:“届时若是真的纸不包住火,起兵倒是不难,就怕一时间生灵涂炭,你也没法得个名正言顺。”
其实,赵凌这话的意思,便是向赵慎说明“造.反”的利弊。
赵家如今有一大家子的人,赵凌不可能丝毫不在意,若是换做几十年前的他,早就带兵反了。
赵慎眼前浮现上辈子的种种,他后来杀过很多人,他嗜血成性,但凡对他有反意的人都得死,就连两位兄长也与他反目成仇了,说他是一代暴君,当初还不如不帮他!
那时候赵慎已是一半癫狂,他终于想起了他的宁宝儿和前尘种种,可他的宁宝儿已经死了,他又慈悲给谁看?
但如今不一样了,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慎放下杯盏,神色依旧清淡,他说:“无需大费干戈,儿子有计划的,父亲不必着急,届时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赵凌闻言,有那么一瞬,像看见了春花漫开,他笑了笑,铁血男儿也抵挡不了他的慈父心肠。
赵慎微微一愣,没想到赵凌还是......很煽情。
他说起了一个重要人物,“父亲以为李德海此人如何?”
赵凌被分散了注意力,总算是没有沉浸在无限泛滥的“慈爱”之中。
“怎么?你是想拉拢他?李德海掌东厂厂督之职,这些年虽不干涉朝政,但内阁那几位多多少少还得给他几分薄面。”
赵慎点了点头,“此人可用。”
赵凌又问:“那你可有把握?太子未必不想拉拢李德海,但似乎并没有让他得逞。”
赵慎道:“此人入宫之前,家中有一胞弟,死于数年前的一场瘟疫,不过李家倒有一遗孤,人就在我手上。”
赵凌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喜色,“那敢情甚好,事不宜迟,你早些行动,八王爷已经暗中与我联络,他们夫妇二人被锦衣卫盯的紧,根本抽不看身,看来皇上是真的起疑了。”
“我只是想不通,皇上是如何看出来的?”
关于这一点,赵慎从不怀疑。
或许皇帝曾经也有过真心吧,亦如他对他的宁宝儿,上辈子本该忘却一切前尘,但只一眼见过,他便知道这人就是他苦苦寻觅的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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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冷月如霜。
赵慎第一次提出要与李德海见面,原本李德海的态度很明显,他不选择站在任何一边。
但赵慎让人捎了一块玉佩过去,那玉佩并不值钱,却是独一份的存在。
李德海见着那块玉佩,便火急火燎的寻了机会出宫见赵慎。
眼下已近元宵,夜风已经没有那么冰寒了。
赵慎身着披着一件保存墨绿色刻丝鹤氅,他不远处停放着一辆翠盖珠缨的华车,马车上他的小王妃正趴在车壁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无声一笑,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李德海捧着自己亲手雕刻的玉佩,老奸巨猾如他,竟是一时间嗓音发颤,“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块玉佩?”
赵慎神色淡淡,一点都不像是个谋权之人,他手中还抱着方才赵宁塞给他的汤婆子,面上罩着粉色绣兰花的绒布,一看就是女子所用之物。
赵慎道:“几年前机缘巧合,本王路经上虞县,正巧碰见一场瘟.疫,随手救了一个年幼的女婴,她身上便有这块玉佩。”
未及李德海问出口,赵慎接着道:“女婴父母俱亡,厂公节哀顺变。”
李德海原先是跟着师傅做玉匠的,后来因着家中实在揭不开锅,才入宫讨口饭吃,他脸上悲色明显,看着手中的玉佩,喃喃了几句,“难怪.....难怪杂家寻了几十年了也没寻到人,原来他们已经不在家乡了......早该猜到,早该猜到啊!”
几番长叹之后,李德海又问,“那,那个孩子呢?”
赵慎不会拐弯抹角,他扭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这时春竹按着主子的事先吩咐,朝着他走了过去。
李德海一直盯着春竹看,他自家的人,他还能认得几分出来。见春竹的眉眼几乎与他二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德海缓解了一下情绪,又见春竹是丫鬟打扮,但身上的衣料不是寻常大户人家的下人能穿得起的,而且小姑娘长的粉面桃腮的,一看就是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
最起码没有受到苛待。
李德海倒不会因为赵慎将他的侄女当做下人而动怒。
只要人还好好的活着,即便是当了下人也没什么,日后他再好好对她便是。
“主子,您找奴婢?”春竹有点怕了,是不是她没伺候好王妃,主子终于忍不住要将她给发卖了?
未及赵慎开口,李德海宽慰道:“好孩子,我是你.......”
一言至此,李德海却止住了话,他虽位高权重,但到底是个阉人,这些年帮着皇帝干过太多弑杀血腥之事,坊间对他的传言并不太好听,还有人说他夜间会吸小孩血。
李德海不动声色的将玉佩收了起来,多看了几眼春竹,这才对赵慎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慎让春竹又下去了。
这时,李德海主动道:“王爷,杂家日后愿为您所用,只盼王爷能为这孩子许个好人家,给她留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