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婆子作为指挥忙的跟陀螺一样,作为女人,她深知在月子里着凉会对女人的身体造成什么样不可逆的影响。
她不知道在兰娘身上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儿子们将这个孙女冒着风雪带回来,即便用棉被棉袄将人裹得再严实,这样的天气依旧无法做到严丝合缝的将冷气阻挡在防护层外,还有兰娘现在的脸色,显然是月子没养好,营养没跟上去的征兆。
本来早产就伤身,又是郁气又是受冻的,兰娘的下半辈子,必然是要遭点罪了。
对这个孙女多了几分怜惜,蒋婆子不明前因后果,自然没法对李鸿二有什么好脸色。
而这件事李鸿二说起来也不是全然无辜的,面对蒋婆子的不满,他也只能硬生生受着,然后跟在媳妇后头忙这儿忙那的,这番作为,勉强洗刷了一些他在蒋婆子心里的不良印象。
“二哥,我和你还有福才去你那儿把东西搬过来,这个时候,全家聚在一起,才是最安全的。”单峻海看侄女这儿暂时用不到他,就对着一旁眼睛没从闺女身上挪开过的二哥说道。
“好。”
单峻河一路上也听了弟弟的分析,他们家的位置在靠近村子最外边那一圈,一旦流民闯进来了,他那儿就是最先被攻击的,家里两个男人,要护着粮食和王春花这个女人,实在是有些束手束脚,尤其他要是住在自己家里,就不好将女儿留在老宅子里麻烦弟弟一家了,可让王春花照顾女儿做月子,他又确确实实不那么放心。
毕竟男女有别,他担心闺女,也不能在闺女的月子里日日夜夜盯着王春花照顾她啊,王春花给了女儿气受,他或许也会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全然不知。
女儿已经够可怜了,总不能让她苦上加苦吧。
所以单峻河觉得,正如弟弟说的那样,将家里的粮食和煤炭柴火搬到弟弟家来,一家人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真理。
对弟弟的意见没有任何异议,单峻河看了眼暂时被安置在堂屋的火炕上,等待空置的客房被收拾出来的女儿,叫上了一旁的女婿一块回家装行李。
从头到尾对这件事有意见的只有王春花一人,她不明白,怎么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出嫁的闺女连带着女婿被接回了娘家,而他们家的粮食,却要统统搬到老宅子里去。
王春花觉得她男人糊涂,他们家那么多粮食呢,足够养活他们一家三口还绰绰有余。
现在粮食多珍贵啊,不少提前将粮食卖完的人家因为缺少粮食的缘故,甚至放出了愿意用粮食代替彩礼的风声,王春花现在的心头事就是帮儿子娶一个媳妇儿,如果真有那种不要银子,只收粮食就嫁闺女的人家,她肯定是愿意的啊。
反正她也不求儿媳妇的娘家有多能耐,本来她自己也不是那种能耐人家的闺女,王春花琢磨着,要是娶了一个太厉害的儿媳妇,恐怕将来家里就更没有她的话语权了,原本和她一条心的儿子,或许还会被儿媳妇拉过去。
但要是儿媳妇是她用粮食买来的那就不一样了,这样的来历,足够她死死将她压制一辈子,她让她朝东,她就不敢向西。
带着这样的想法,王春花已经将家里多余的粮食当成了自己的媳妇本,就连娘家在雪灾初始偷偷来借粮她都不肯,怎么会心甘情愿看着三房接管他们家的粮食呢。
对于她男人说的,一家子聚在一块只是为了共同抗灾的话王春花嗤之以鼻,她觉得,这一切都只是三房想要哄骗他们家粮食的阴谋诡计。
“你要不乐意,我给你留足口粮,你就一个人呆在这儿吧。”
单峻河越来越喜欢怼这个媳妇了,即便是在人前,也很少给她面子,因为他已经发现了,对待王春花这样的人,只能用这种果断冷漠的态度,稍微给她一点好脸色,她那心思就开始活泛起来,没个消停。
“大河,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春花喃喃的,果然因为单峻河决绝的态度,她没敢再说什么,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看着单峻海等人将她家的粮食搬上推车,远远的朝老宅子运去。
单家二房的粮食多,足足运了七趟才把粮食给运完,好在现在大雪连绵,村里人都躲在屋里的火炕上不肯起来,除了附近的邻居听到了动静,会趴在窗户外看几眼,多数人恐怕连单家二房再一次搬回族宅去都不清楚。
将值钱的东西随身带好,单峻河往院子和房子的大门上各自上了一把沉甸甸的黄铜锁,这才放心地带着犹有不情愿的王春花离开。
“也不知道你大哥一家怎么样了。”
单峻海等人将粮食放到地窖和粮仓回到堂屋的时候,兰娘已经被挪到了收拾好的客房里,福宝和苏湘陪着她说话,而蒋婆子则是在堂屋等着儿子到来,好详细和他打听镇上的概况。
听完儿子对外头情势的描述,单老头就忍不住担心起了远在县城里的大儿子一家。
不论以往这个儿子做了多少让他伤心的事,生死关头,儿子就是儿子,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可是现在县城城门封锁,即便他想要打听大儿子的情况,也进不去县城里面啊。
这个时候,单峻海等人也只能宽慰一下老爷子,大哥家还有他们之前送去的米面呢,总是能够撑到春天的。
那时候就算错过了春种,冰雪消融后地里总还能补中一些庄稼,还有野草树叶的,比起现在光秃秃的一片,总不至于让那些流民绝望的不顾一切。
而且单峻海不信,清州在荣信的管辖下,真能够乱到那种程度。
“但愿吧。”
单老头叹了口气,有些想念那许久没用到旱烟枪了。
“没粮了,我家的粮食都卖完了!”
吕秀菊算是毁到肠青了,早知道大雪会下那么久,粮食会变得那么稀缺,她就不会为了贪图一点小便宜,将家里之前攒下来的粮食都高价卖出去,以为靠着从老宅子那儿哄来的粮食,能够撑到春收。
其实家里的粮食确实是够的,只是她之前卖粮食忘了隐蔽,导致附近的人家都觉得她家的粮食有结余,现在好了,断炊的人在粮店买不到粮食,统统跑到她家院子外来了。
这些日子吕秀菊连门都不敢开,只敢隔着院子朝外喊,生怕那些人买不到粮,就硬抢了。
现在县令严压哄抢暴乱,前脚抢了粮食,后脚抢了粮食的人就会被衙门的人抓到牢里去,粮食短缺,牢房不供饭菜,饿死的囚犯一批批被抬出来,谁都知道,被抓就是一个死字。
也因为这一点,目前还没有人硬闯吕秀菊家,可是她不知道,这样的安定,还能持续多久。
第95章 玩的好
“都怪你,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想着贪小便宜。”单峻山缩在厚实的棉袄里,双手凑近火盆不断磋动着,似乎是想要借由摩擦增加手心的温度。
单家的物资比普通人家来的多,但那也只是口粮,因为吕秀菊节俭抠门的缘故,家里并没有囤积太多的煤炭,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是想要出高价买煤炭都不一定能够买的着,家里的那些,自然得精打细算着用。
“嚇,我抠门,我贪小便宜,单峻山你当着孩子的面说说,我之所以这样,到底是为了谁,难道还是为了我自己不成?”
吕秀菊好些天没睡个整觉了,就怕闭上眼睛,外头那些觊觎她手中粮食的百姓冲进家里抢砸,这番沉重的心思之下,脾气自然也就一天天的暴躁了,心里那股火苗一撩就烧的三丈高。
“我不像你,被外头那些贱货骚货一哄就拿着家里的银子给那些不相干的人享受,你才是最不要脸的那一个,我告诉你,谁都能说我,就你单峻山没这个资格!”
当年那件事一直都是吕秀菊心里的一根刺,表面上现在都是当爷奶的人了,可是曾经的伤痛却很难翻篇,在相安无事之下,早的心就已经千疮百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