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什么不会,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都敢上镇上做买卖胆儿大的哩,照我看,荷花那回说的也不是什么没影的事儿。”王婆斜着眼说得唾沫子横飞,抛出这话好生得意,“她老子一死,她一个女娃哪能撑得住场面,又没个人管束,可不是要出岔子!”
这话正好叫同样来打水的小孙氏听见,人群里议论夹杂的孙长明字眼儿早叫她沉下了脸,等近了跟前就看到被围着的王婆更是没好气,一壁把手里的水桶扔进井里,凉凉讽刺了句,“大清早就话闲事,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王婆离着井口近,叫飞溅起来的水花星子扑了脸上,忙是拿手去抹,“你这干啥呢,我不过实话实说,你冲我发什么脾气!”
“就你嘴里还有实话?”小孙氏收着绳子把装呈满了的水桶搁在脚边,直起身对上王婆,“就当可怜可怜那仨孩子,嘴上积德罢!”
王婆刚发泄舒坦点儿的郁气又叫小孙氏两句话拱了心窝,她这是说自个损阴德呢!“孙喜媳妇,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因为你家长明偏心可也不能这么偏,宝珠自个藏了男人咋能怪我多嘴闲话,她自个做了都不臊的!”
李江氏听了不少,这会儿却是站在小孙氏旁的,不说平时看不惯王婆做派,就拿宝珠来说,多懂事一孩子,尽遇着这些个糟心事可不让人心疼么,“我们住的乡里乡邻咋没看见过什么男人,你莫要嘴皮子碰碰就坏了人家闺女声誉。”
井边此时已经围了不少人,后来的听前头的一说都约莫知道是咋回事,可真要信王婆的还真不多,李江氏那话一说就惹来不少附和,撇开薛宝珠歪打正着弄出橡子粉当猪食喂猪让大家伙省了不少这点不说,光凭一娃儿这么能干拉拔弟妹就够让人高看一眼了,她们没法雪中送炭帮衬点儿,可落井下石的事儿还做不出。
前头李金香出嫁薛老太太弄的那出还堪堪打脸呢,如今听王婆那么造谣,只觉得是一个理儿。
眼见大家伙都怀疑看她,王婆呲了下嘴往旁急急寻去,找到林氏所在,立马搬出同盟来,“这事千真万确,你们要是不相信大可问林嫂子哩。”
林氏也是因为昨个她家男人发脾气教训孩子存了气,挑了王婆可没打算把自己再搭进去,早没开口说话了。这会却被王婆拉了出来,心中不禁气恼起来,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只好虚虚的笑着道:“是真是假的往宝珠家里头去瞧一瞧可不就知道了。”
王婆也没听出她话中打太极的意思,一听要去薛宝珠家里头更觉得是好事情,立即开口糊弄大家伙一道过去了。呵,既然敢在家里头藏着野男人,看这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呆在村子里头。
王婆是为了报自己的仇,砰砰砰的砸门,“薛宝珠!开门!薛宝珠!快开门!”
那些跟在她后头的女人都往后退了两步,显然对这事还是将信将疑的。宝珠藏了男人在家里头养着?她们一个村子进进出出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哩。而本来就觉得王婆胡言的小孙氏和李江氏等更是皱起眉头,想起宝珠对上薛奶奶的架势,只等着王婆被打脸回来。
“薛宝珠,别躲藏啊,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不敢开门了罢。”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了开来,开门的赫然是个面皮白净的少年郎。围在门口的众人都目瞪口呆,就连砸门的王婆一时也愣在了原地。
少年微拧着眉头,眉宇间好似郁结不畅,冷淡的目光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王婆身上,“吵死了。”随着最后一字落下,门砰地关上,王婆正站在门槛那猝不及防碰了一鼻子,当即捂着嗳哟叫唤了起来。
等旁人扶起一看,王婆鼻子红得透亮,与抹了一脸惨□□儿的脸相衬,怪是滑稽。当中就有几个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暗笑不已的。
被碰了一鼻子的王婆简直气炸了,捂着鼻子小心揉着,一壁瞪着那门都能眼里都能喷出火来,“喏,你们可都瞧见了,野男人还替那臭丫头出头来了,还要不要脸啦!”
小孙氏原想帮忙说两句也叫刚才来应门的人弄懵了,一时杵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而王婆气愤薛宝珠和那野男人的嚣张态度,心底还存了几分乐儿,好么,这下大家伙都信了她了,薛宝珠自个不要脸了,看村里还怎么留!只消一想,也顾不得鼻子疼,砰砰砰敲门更来劲儿了。
在屋子里头睡着的薛宝珠完全不知门口发生的那茬,昨个一直熬到凌晨才睡着,又因为找薛宝霖一惊一乍好像在山上受了冻,脑袋昏沉沉的,故此这一觉也睡得格外沉,起初听见外头响动还懒得起,可架不住那动静不停扰得不成眠。
旁边薛宝琴拱成一团闭着眼小眉毛也皱了起来,薛宝霖伤了腿只能躺床上就一记一记抚着她后背,一壁小声道,“姐,外头吵啥呢?”话落,肚子应声咕噜了响儿,随即有些害羞捂住。
薛宝珠捂着胀疼脑袋起身,看着外面大亮的天色,晓得是自个晚了,先套了衣服替薛宝霖收拾,随后去厨房盛了碗下半夜临睡前捣鼓的玉糁羹,这会儿已经熬煮烂熟,用的萝卜碎儿加上碎米,一点儿都不放其它作料,看似寻常简陋,味道却是极好。
等宝霖端着吃的时候,宝琴闻着味儿就醒了,扒住哥哥衣服角儿,睁着惺忪睡眼瞧见碗时放了亮光,“阿姆!”发了个吃的音节,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