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忽然响起了一道女声,只见一聘婷美人从人群当中走出。“私盐滥制,多以矿井盐为原料,尤已长平一带劣风猖獗。小女翻阅长平一带的地方志,发现十几起因食用私盐而中毒的案件,中毒者的病症皆如严华寺这样一般无二。然近年来朝廷法例言明,私盐明令禁止不说一定被发现买卖双方皆得治罪,所以这些年才未有这样因盐而中毒的事闹出。”
薛宝珠回头循声去看,见那人正是这堂上县太爷之女苏温。神情一顿,心底委实生出诧异,她竟也来帮自己……?
非但薛宝珠吃惊,就连着苏牧山也惊得很,许久才收敛了神情,“师爷,你拿了她手中的地方志来比对比对,可真如她所言。”
“大人不妨忙这些,还是先抓了另一嫌犯才好。有买有卖,这卖的那个么……”陆之沧踱着步,待走到衙门口,扇子一点直言道:“如今正好也在这公堂。”
刘四儿早早听到盐那就开始流汗,惶恐站在公堂外,这些日子闹得风风雨雨,他自然也多关注,直到叫他发现自家老母也出现中毒的那种状况,可又没去过华严寺布施,便疑心到所用私盐上。他这盐是偷了喜乐酒楼库房里头整包出来卖的,竟成了有毒的,他不敢再卖却不舍得销毁转而藏了起来,来公堂也是希望案子能在薛宝珠头上了结了,存了侥幸。
孰知道竟意外杀出个陆秀才,而在同他接头做买卖的庆丰叫喊过来之际,他便转身想要逃,却叫后头拥堵的人群围困住,已是来不及。等陆之沧这话一落,他人也当即瘫软在了地上,吓得尿都下来了。
待到公堂上将这二人一审问,华严寺一案也就彻底水落石出了。
原来是刘四儿偷了东家的盐卖出给华严寺的庆丰,庆丰乃是个刚受戒的小和尚,禅心不坚动了歪脑筋。他买了刘四儿的盐,本意就是为了用这低买入的私盐换了庙里头的好盐再出去转卖,一来一去赚些差价钱。可这庆丰又是极其小心谨慎之辈,偏巧寺中布施在即,就想出了用私盐换下庙里头的盐给受众吃,如此便瞒天过海了。
“来人,先将二人押入大牢,待宗卷呈递到荆州知府,等候发落!”苏牧山拍案而定。
“大人英明。”陆之沧执扇噙着玩味笑意道了一句,只话语听着就没几分诚意。
苏牧山闻言脸色稍变,即刻化去,于舆情议论再也不管速速宣了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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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薛宝珠从衙门里出来,外面日头正烈,刺得人睁不开眼。她伸出手挡在眼前,有些恍神,耳边骤然听见有人呆着哭腔喊她:“姐!”紧接着另一道奶声奶气的女童声也穿插了进来:“姐——”
薛宝珠来不及眯起眼往前头看就叫两人给抱住了,随即她眼泪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宝霖、宝琴,没事了,都没事了。”
“宝珠!”莫大娘也守在衙门外,一见人让放了出来,心中压着那块大石头也当即掉下了地儿,偷偷用袖子抹了眼角的泪痕道:“宝珠,快跟大娘回去,大娘给你准备火盆、柚子水,咱们早些把这些晦气都去去干净了。”
薛宝珠点头称好,难为这两个小的还能抱着她,就是薛宝珠自己都有些受不住现在身上的这味儿。这几日在牢房又不能洗漱,蓬头垢面是肯定的。她方才在公堂上还没仔细这些,等现在方才掀过那案子的事,这却仿佛成了最要紧的头等事了。薛宝珠朝着的四周的看了数眼,发现裘和没一道出来,心下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可莫大娘哪里晓得她这样的心思,只当她是急着相见裘和,并不想跟着她们一道先回去,随即道:“咱们等等裘和,好一道回去。”她这话才刚说完,就见到裘和的身影从衙门里头出来,莫大娘一喜,立即同宝珠道:“出来了,喏,瞧见没?”
薛宝珠经历劫后重生,自然抑制不住回头去看她,可等回头一看,脸上神色竟有自己都不察觉的变化的。只见裘和并非一人出来,他身边还有今日给薛宝珠打官司的状师陆先生,亦有王大虎,而最最受人瞩目的是一位标致的美人儿。
她跟在裘和身边,轻音浅笑不知道是说些什么。而裘和稍侧了头,也在认真聆听。裘和同她二人站在一处,丝毫不叫觉得有半点违和,反倒是让人觉得十分相配,是天作的一双璧人。
薛宝珠从前从未觉得裘和如此出众,他俨然成了这几人的中心,不经意就能让人围绕追随在他左右。薛宝珠虽然早已经见识了他的本事,可这一刻方才真正觉得……自己和他实在不是同一类的人。她看着裘和过来,抬起眼似乎看向了自己,嘴角微微含笑,一如以往。可不知道为何,她心中却高兴不起来,甚至是带着酸涩和惆怅。
薛宝珠低下头,她的衣裳还是前些日子的衣裳,在牢中这几日早就又脏又臭了——恐怕她现在自己也是又脏又臭了,而站在他身边的那位美人儿却是个仙女似得的人物。薛宝珠生出万种复杂情绪,再没半点勇气可以在这时候去面对裘和。
她心中打定了这念头便倏然转了身,不等裘和靠近就疾步离开。莫大娘在她身边却半点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忙追了去问:“宝珠!咋的了?发生什么事了?”
薛宝珠哪里肯将自己心中的那点心思拿出来的跟人直言,这时只管闷声往前直走。
偏巧这时候司仲带了马车前来,他先前见大局已定并先行了一步出来安排马车送几人回去。托了生意往来献好的名头,唯有心中清楚自己如此劳心的真□□头。他是再机敏不过的人,只瞧见了一眼后头那几人,约莫也就猜透了薛宝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