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棠见她们一动不动,看得又恨又气,她想破口大骂,可还不等张口,身后的女声便跟鬼魅似的如影随形,“聒噪。”
像是在跟人打商量似的。
萧知和人说道:“你呢,道了歉,今日这桩事就算了了。”
“若不然……”她另一只空闲的手落在陆宝棠的脸上,圆润的指甲正掐在那张甜美的脸上,像是蜻蜓点水般的从眉到下颌,一寸寸滑过,没使什么力道,但也足够让人害怕了。
陆宝棠就被她这番动作吓得僵直了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萧知似是想了一瞬,然后才看着人惊恐般的双目,轻笑道:“你乖乖的道歉,我自然什么都不会做,若不然,我这手使不好力道,要是一个不小心,划破了这张小脸蛋,就不好了。”
“你!”
陆宝棠气得睁圆了眼睛,她狠狠瞪着萧知,想说什么,但迎着她这样一双云淡风轻般的眼睛,却是半句狠话都说不出。
她终于知道了。
以前那个看到她只敢低着头,半句话都不敢说的孤女,现在是真的不一样了。
她是认真的。
如果她不道歉的话,这个女人是真的敢划破她的脸。
陆宝棠不明白,为什么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个女人可以变得这么恐怖?力道大的要死,脾气也差的要死,还敢威胁她……她最看重自己的脸了,要是被这个贱人划破了,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可要让她像一个丫鬟道歉,她又实在做不到!
她可是侯府的千金小姐,一个卑微如蝼蚁的贱婢想要她道歉,配吗?可陆宝棠虽然娇蛮,却也不是傻子,她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同萧知说这样的话,她只能咬着牙,把心里的恨意暂时都压在心底,然后看着人恨声道:“你就不怕我告诉祖母和母亲?”
这个女人就一点都不怕吗?
“陆小姐整日待在侯府,可能不大明白咱们大燕的律例。”萧知没有回答陆宝棠的话,反而是说起别的,“大燕律例明文规定,若是身契自由的奴仆是不能被主家随意打骂的,倘若有违背的,可以上告衙门。”
“轻则打骂,重则关押。”
奴仆分为好几种,一种是被牙婆买卖的奴仆,这种都是有身契的,生死皆随主家,另一种是家生子,比较得主家信任,但牵涉的利益太多,有时候反而更加不自由,纵然被打被骂也不敢多说。
还有一种,便是陪嫁过来的。
这类丫鬟的身契大多都是握在女方手中,而不属于夫家,除非女方死了,身契延传到夫家的手中。
要不然夫家的人是无权干涉和打骂的。
而喜鹊——
她虽然自幼跟着原身,却是没有身契的,也就是喜鹊其实是良家身份。
随意打骂良家,这可是重罪。
不过很多情况下,即便真的被打,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毕竟为了一个丫鬟而得罪自己的夫家,么必要。
可萧知显然不这么想,她也不怕得罪。
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挟着陆宝棠,和她说这样的话,怕人听不懂似的,萧知好脾气的和人解释了一回,“我这丫鬟虽然自幼陪着我,却是自由身,你说,我要是闹到衙门里去,你会有什么下场呢?”
眼见陆宝棠变得越来越惨白的脸,她却没有住口,反而继续往下说,“新任京中衙门的那位大人是寒门出身,听说格外嫉恶如仇,即使你是侯府小姐,只怕也难逃此罪。”
“你说,你的祖母和母亲又该怎么帮你?”
陆宝棠听得怕极了,就连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她这个身份,是没有权力去教训喜鹊的,可她向来肆意惯了,平日对底下的人都是动辄打骂,又觉萧知主仆好欺负,这才不管不顾打了这么一巴掌。可她没想到,萧知这个女人这么狠,竟然还拿律例来压她。
她虽然不爱读书,但这些条例还是知道的。
要是真的被告上衙门,可真是丢了人了,她以后还怎么在贵女圈里混?
恐怕那些人连理都不会理她!
背地里还要嘲笑她!
像是预感到了以后的日子,陆宝棠忍不住尖声喊道:“不要!”握着她胳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她的脸一下子青一下子白,眼中的愤恨也是遮也遮不住,咬了咬牙,她闭着眼睛,终于还是开了口,“是我错了。”
跟蚊蝇差不多响的声音响起。
萧知也没松开,只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甚至还挂着一抹笑,“太轻了,还有……”
她提醒道:“不是对我,是对我的丫鬟。”
这个贱人!
陆宝棠睁开眼睛,迸发出眼中的恨意,可迎着萧知这样的目光,还有眼底的威胁,她缩了缩脖子,还是咬了牙……转头看向喜鹊,不知道停顿了多久,她才咬牙道,“是我错了!”
喜鹊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从小跟着主子,以前在尼姑庵的时候也没少受那些尼姑的欺负,后来跟主子来了侯府,更是没少被底下人的挤兑,说骂几句还是好的,像林婆子那样的,直接拿着板子打她都是常有的事。
她不知道律例。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命。
可此时——
这个侯府的千金小姐站在她面前低着头,同她道着歉,祈求她的原谅。
这……怎么可能呢?
喜鹊就像是在做梦似的,忘记了张口,只能朝陆宝棠身后的女人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也朝她看来,露出一个安抚和鼓励的笑。就这么一个笑容,却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