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气愤难当,大喊一声再度向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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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铖单方面殴打李檀的时候,溯辞这边已经来到安阳坊徐老太太的家门口。
破旧的茅屋立在破庙旁,一派萧索凄凉的景象。屋内传来老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透过破败的窗户看去,能看到一个花布头巾的妇人正坐在床边给徐老太太喂药,一边喂一边劝:“小双儿没了,您也要保重身子才是。否则小双儿心里不好过,赵家那些恶霸更要拍手称快了!”
“对!”徐老太太喝下一口药,恨声道:“不能让他们如愿!我的小双儿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没了!京兆尹不管是,我就找管事的大人去!拼着我这把老骨头,就算闯皇宫告御状也要为小双儿报这个仇!”
或许是言辞太过激烈,徐老太太又开始激烈咳嗽起来,那花布头巾妇人又是拂背又是劝慰,折腾了许久才让老太太逐渐安定下来。
溯辞默默收回眼,最终还是没选择在这个时候进去。
徐老太太心神脆弱,或许她可以问问季家敢不敢管这茬事、再给老太太找个好些的大夫瞧一瞧,稳住心神再打听她孙儿的事。
如此想着,溯辞转头原路折返。
还没拐过破庙,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喊住了她:“仙、仙姑?您可是白衣仙姑?”
溯辞回头,只见一个粗布衣服面色黝黑的少年正揣着一个包裹看着她,乌亮的眼里满是希望。
见她回头,那个黑脸少年面色一喜,三两步跑上前对她拱手作揖,忙道:“仙姑!我、我能不能求您件事儿!”说着又从怀里摸出半吊钱,又补充道:“我能付钱的!”
溯辞的目光柔和下来,问:“什么事?”
“我刚才看您在小双儿家门口站着,想必已经听说小双儿的事了。”他看了眼茅屋的方向,声音有些低落,“小双儿和我是漱玉斋同期的学徒,他的手艺被掌柜的看上了,跟着掌柜手底下的鲁大师傅做事。本以为能出人头地,谁知发生了这种事。”
溯辞心念一动,问:“你知道小双儿为何遭此横祸么?”
黑脸少年摇摇头,“他这个人手艺好脑子灵、人又本分,不可能犯什么大错。那几日他都跟在鲁大师傅身边,我也没怎么见着他,等再见就是……”说到最后,黑脸少年眼眶红了红,使劲用手背擦了擦,抬头对溯辞道:“求仙姑可怜可怜小双儿,给他做场法事、度一度他吧!”
溯辞这才知道,漱玉斋说着是给了刘老太太银钱封口,左右不过几两银子,办丧事看郎中抓药,这一折腾下来所剩无几。小双儿死得惨,漱玉斋在上头压着,满京城甚至找不出一个敢给小双儿诵经超度的人来,如今碰上了溯辞,宛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面对黑脸少年充满希冀的眼神,溯辞没有推辞,跟着他一同去祭小双儿的坟。
一路上黑脸少年絮絮叨叨地与她说起漱玉斋当学徒的见闻。
鲁大师傅乃是漱玉斋最金贵的手艺师傅,最善雕琢玉器,偶尔也做些金银器的模具,小双儿跟着他学的也是这些。偶尔还会抱怨鲁大师傅严苛,让他雕些古怪的模具。但抱怨归抱怨,小双儿的尽心和热忱所有人都是知晓的。
言谈间,二人很快来到城郊一处新坟前,坟头光秃秃的,仅立着一个简单的墓碑,秋风拂过,带着说不出的萧索味道。
黑脸少年从包裹里翻出祭祀用的东西在坟前摆开,又拿出另一个小小的布包,念念叨叨地说:“小双儿,这些都是你在漱玉斋的东西,掌柜的嫌晦气都给丢出去了,我偷偷捡了些眼熟的回来。你最爱琢磨这些东西,我把它们埋在这,也算个陪伴。”说着就在坟边刨起小土坑来。
溯辞眼尖,一眼就从那一堆小玩意里瞥见一个奇怪的东西,弯腰拾起,问道:“这是什么?”
她的指尖拈着一个小圆铁片,状如铜钱,上头雕刻着深深浅浅的花纹,却被刻痕划花,辨认不清具体的图样。
黑脸少年搔了搔头,道:“好像是前阵子鲁大师傅让他练手刻的。”
溯辞问:“可否借我一用?”
黑脸少年有些茫然,想了想并未拒绝,道:“仙姑请便。”
等他收拾妥帖后跪在坟前上香烧纸,溯辞从怀中抽出银笛置于唇边。悠远的笛声散入风中,以曲安魂乃是云浮宫引渡亡者的习俗,一支镇魂曲清婉绵长,听得黑脸少年都忍不住伸手擦了擦眼角。
直到一曲终了,溯辞一手抚胸,朝着孤坟行了个云浮宫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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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左骁卫府。
李檀不敌薛铖,却越挫越勇。在不知被第几次揍趴下后,他拄着枪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手背擦去唇边血迹,冲着薛铖扬首道:“再来!”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早从最开始看热闹起哄变成了一派肃色。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以李檀如今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薛铖匹敌。薛铖在起初简单粗暴地殴打之后,也慢慢开始提点一两句李檀的枪法,纵然他满脸不屑,但往后的招式竟慢慢规避开这些短处,十几个回合下来虽然落了一身伤,但枪法却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是个可塑之才。
薛铖心里给李檀扣了个戳。
就是愣了点。
他并不理会李檀的挑衅,反手收剑归鞘,顶着他错愕的目光大步上前。
李檀顿时怒从中来,一枪又朝薛铖捅去。
可惜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薛铖轻巧避开那一枪,一记手刀劈落在他的腕间,震落红缨枪。同时出手一把揪过李檀的领子,推搡着将他带到高台边缘,毫不留情地把他丢进人堆。
“找大夫给他看看。”薛铖整了整袖口,拾起红缨枪对李檀道:“这份狼狈样子还好意思说再来?等什么时候有长进了,再找我拿你的枪罢。”
李檀面色有些复杂,避开了薛铖的目光,低低哼了一声。其余的人得令,连忙架着李檀往外跑。
“剩下的人。”薛铖面色一沉,冷声道:“若我没记错,这个时辰应当是骁卫府当值巡街、留守操练的时候吧?”
看热闹的一众骁卫面色顿时一僵。
“擅离职守偷闲摸鱼,统统给我跑圈去!”薛铖喝道:“围着骁卫府,跑不满一个时辰谁都不许停!”
“是!”众骁卫虽面露菜色,但无一人敢抗令。
这样一尊大佛压在上头,谁敢造次?
等演武场的众人散尽,魏狄这才乐颠颠地走上前,对薛铖抱拳道:“恭喜将军威震左骁卫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