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政府,寺庙,墓地这样的地方,通常叫带煞。原则上来讲,以这些地方为圆心,辐射五百米的范围内,都是在这个煞之内。以上说的这四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容易聚集怨气的地方。也许你要问了,政府怎么能聚集怨气呢?那是替咱们老百姓办事的地方呀。我也许会告诉你,因为政府。在古代的时候,叫做衙门。衙门除了发落犯人之外,还是用来给老百姓喊冤的地方,所以怨气自然就重。
一个原本就容易聚集怨气的地方,再被人为地划破一条口子,那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我将我的分析告诉给了夫妻俩。请他们仔细回忆一下,出现怪事的前后,是不是去过什么地方,那个地方会不会曾经发生过什么。然后我又问道,那为什么孩子现在就在床上躺着,就是那天晚上惊吓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吗?因为按照刘领导夫妻俩的说法,最早遇到这件事的时候,距离当下,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多月了。
这时候,刘领导的爱人就哭了起来,说孩子自打那天晚上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和不正常。起初的几天还跟自己一起去艺术团,后来就索性不去了。刘领导经过那一晚上的惊吓之后,也在家里休息了好多天才缓了过来,孩子不去艺术团跳舞了,刘领导也正好在家里照顾一下。可是这孩子渐渐开始有些疯癫的感觉了,起初的一段日子还是会时不时尖叫,指着屋顶结结巴巴的。可到后来他不叫了,而是痴呆地望着顶上,再到后来,孩子甚至开始傻呵呵地笑,嘴里呢喃着一些大家都听不清的话,好像在跟天花板上的那个女鬼说话一样。
我问道,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搬走?刘领导说,搬是一定要搬的,但是这组织有规定,打了申请后还得有审批流程,我们得收到批文之后,才能够搬走。原本那文件就是最近几天就该落实下来了,可是就在前天晚上,孩子屋里突然传出来一些吱嘎的声响,我们知道那是孩子床的四角不稳发出的声音,于是我就去看了一眼,这下子就把我吓得魂飞魄散了。
一个军人的领导,说出魂飞魄散四个字,你对得起领袖吗?当然我没把这话说出口,而是问刘领导,你看见了什么。他告诉我,他看见孩子把屋里的凳子立在了床上,自己踩在凳子上。脸上傻笑着,伸出双手朝着上方呈拥抱状,而正在和他拥抱的,正是贴在天花板上的那个白衣女鬼。
刘领导这么一说,着实让我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冷战。因为那个画面看上去似乎是美好的,但却那么的可怕。刘领导还强调说。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似乎看见孩子的脚已经离开了凳子的表面,就好像连孩子也是悬浮在空中的一般,而那个女鬼,虽然手上抱着自己的孩子,但头却转向了刘领导的方向,那种感觉好像是在挑衅,似乎是要当着刘领导的面,带走他的孩子。
刘领导说,自己当时虽然害怕,但孩子还是最重要的,于是自己顾不上许多,拼了命地冲上了床,一下子抱住了孩子的腿,使劲把孩子往下拽扯,一边拉扯一边呼喊自己的警卫员。他告诉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政治前途了。只是一心想要救下孩子。警卫员听见自己的呼救后,迅速就跑了进来。由于那个时候自己已经抱住了孩子的腿,挣扎之下凳子也被自己踢翻了,所以警卫员看到的一幕,就好像是孩子自己要飞走,而刘领导却不放手一般。
两个人合力才把孩子拉下来。刘领导说,在我们拉孩子的时候,孩子的表情依旧是那种痴呆的笑容,而且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好像在跟自己拔河一般。孩子下来之后,愣神了片刻。就倒头睡去了。我说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把孩子抱到外头来睡,因为根据你说的情况,至始至终,那个女鬼都只出现在孩子的房间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离开那个环境。
刘领导伸出自己的左手,让我看他的手背,上边有一个淤青的肿块,肿块上除了涂抹的红药水的痕迹之外,还有一个深深的齿痕。他苦笑着说,这些他们也都试着去做了。但是孩子在自己床上啥事都没有,只要一把他带下床,立刻就发狂咬人,这事情我们又不敢大肆张扬,害怕被别的人听后风言风语,也就只能由着他去。好在那个女鬼出现之前,家里一定会有那种划动木板的声音,我们可以提前预防,这两天来,我一面托人来找你,一面在家里成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呀。
说完他懊恼地抱着头,看得出。这对夫妻为这件事已经操碎了心。
从仁义的角度出发,不管他们是不是军人,我都一定会出手相救。于是我告诉他,事情我大概明白了,我会尽全力的。现在请你们告诉我,最初事发的那些天。你们都去过些什么地方。刘领导说,自己比较忙,除了要去各个分区开会之外,多余的时间就在办公室里批复文件,传达精神。刘领导的爱人则是每天都要到艺术团里工作,艺术团是军分区内部的,从排练到演出,都在那里,如果说一定要去哪个地方的话,那就只有剧团了。刘领导的爱人告诉我,孩子也是团里的舞蹈演员,所以基本上都是跟着自己一起的。
我心里默默想到,女鬼最早缠上的人就是他们家孩子,这种青年男性在这家人里,应当是撞鬼几率最小的一个才对。此刻人已经恍惚,意味着这个鬼魂早已影响了他的心智,说明这个鬼魂的能力其实是不弱的。在风俗习惯里,只有谁家里死了人。披麻戴孝的时候,才会身穿白衣,而这个女鬼双手都断了,还在淌血,极有可能断手就是她死去的主因。所以我认为,这个女鬼。十有八九,就是被这个年轻人自己带回来的。而他去过的地方,除了家里就是部队的艺术团,难道说,这艺术团里,曾经有一个白衣女人,如此死去吗?
我问刘领导的爱人说,你们现在那个艺术团,在部队进驻的之前,是做什么的?刘领导的爱人说,具体不是很清楚,但是部队接手的时候。这里什么设备都比较齐全,有观众席也有舞台,听人说起过,似乎以前是个川剧团。
我心里琢磨着,川剧团?唱戏的?难道那个女人穿的是戏服吗?
在中国传统戏剧表演里,无论是京剧,川剧,还是黄梅戏,越剧,其实根本上来讲,都是同宗不同源,在表演形式上有区别,但装扮实际上差不多。我小时候蹭戏听的时候,就曾经到过剧团的后台,演员们在哪里化妆更衣,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那些戏子们,无论男女,为了搭配戏服,在外面一层戏服的里侧,都一定会穿上白色的合襟布衣!所以那个女鬼身上穿的,会是这样的衣服吗?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走到孩子的房门外,行了一次水法。透过纸灰的显影,出现一个帽子状的东西,帽子上,还有一大小不一的圆球。帽子的顶端,还有一个凸起的、尖尖的东西。
由于对戏曲的了解实在有限,但碗中的显影让我直接想到了那些唱戏的人,头上戴着的戏帽。于是我把水碗递给刘领导夫妻俩看,刘领导估计和我一样也是糊里糊涂的,到是他的爱人,在看到水碗里的显影后,直接说了四个字:三凰凤冠。
刘领导的爱人告诉我,那是川剧曲目里,旦角装扮公主或者皇宫里的娘娘的时候。专用的一种凤冠。单单是凤冠的种类,就分为很多种。如此看来,我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这个地方显然不会住着以为冤死的旦角,母子俩都在曾经的川剧团改建的艺术团工作,那么就意味着这个女鬼必然是从川剧团里带回来的。同时也说明,这个川剧团曾经死过人。
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对方这种能够迷住活人,能够把人悬空提起的鬼魂,我的那点猖兵,绝对不是对手。女鬼的惨状说明至少是含冤而死的人,怨气留存多年,其能力多强可想而知。如果我拼了蛮力去干,就算最终赢了,估计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非但解决不了这个女鬼的怨气,反而损了自身。于是我对刘领导说,领导同志,我现在给你写一个地址,明天一早,你帮我接个人过来行吗?
刘领导说这没问题,只要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就是。于是我拿出纸笔,写下一封简短的信。
第九十四章 .冒险进屋
这封信,我是写给大毛的。前阵子听师父说起,他跟他师父都还住在原处,只是平日里也低调了许多。大毛本身也不算正式出山的小师傅,更多的时候,他还是跟着自己师父学习为主。我知道,明天一早如果刘领导的人带着我的亲笔信去找他的话,他一定会来。
写完信之后我就递给了刘领导,当下已经是夜里差不多1点,我的农历新年,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了。刘领导接过信之后,就开门交给了自己的警卫员,并交代天一亮立刻按地址去把人给找来。然后他问我,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做。我告诉他,继续把你们家孩子留在房间里,虽然看似鬼魂没有出现,但始终是聚集了大量的阴气,就算这鬼魂不是缠着你们家孩子。也对身体是有不好的影响。所以必须把他先挪出来。
刘领导皱眉说道,这个就非常困难了,之前试过都不好使啊。我笑着说,你觉得困难,可对我来说未必呀。那个女鬼既然可以引诱他,我也可以呀。刘领导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出了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事实。他说,可是我觉得那个女鬼长得比你好看呀。
所以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会聊天,会得罪人的。
于是我没理他,只是再度回到那孩子的门边,在门口放上一块从刘领导家厨房找来的肥皂,在肥皂上插上了三支香,点燃之后,我就开始召唤兵马。兵马的出动不是为了和那个女鬼对抗,想必也不是对手,而是用兵马去蒙蔽住孩子的眼睛。我则站在门口看着,原本睡得好好的孩子,突然开始焦躁地翻身,还伸手挥舞着,就好像一个人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觉得呛鼻子,于是伸手想要把烟雾拍撒一般。就在这个时候,我默念金光咒护身。然后深呼吸一口,憋着气走进了房间。
我一下子抓住了这个年轻人的头发,并稍微用力拉扯了一下。头发的发根是长在头皮上的。头皮应该是人体上最贴近骨骼的皮肤。所扯动头发的痛楚,会无比清晰地传递给大脑。也就是说,在受痛的同时,虽然此人被鬼迷住,但实则魂魄里的意识在那个瞬间是清醒的。我看到他一睁眼,立刻用拇指在他的眉心用力按压揉捏,并开始念诵破金身神咒,三道“急急如律令”连下之后,我一把扶起了这个年轻人的脖子,然后冲着门外站着看的刘领导说,快来帮我把他拉出门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即便眼睛的余光看到一些东西,也不要吧眼神聚集过去!
刘领导毕竟是军人出身,虽然岁数不年轻了,动作还是非常敏捷。于是他来帮着我一起,很快就把年轻人连拖带拽地,拉出了房间。整个过程持续时间非常短暂,我此举的目的,也是为了要让再这个年轻人的心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拉出了门。先前派出的兵马,其实仅仅起到一个蒙蔽他双眼的作用。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让他看不见任何鬼魂,自然也就看不到那个女鬼,尽管我不清楚我在拽扯他的时候,那个女鬼究竟在不在屋里。
随着我在忒,刘领导在拉的动作下。我是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人。出门之后,我立刻回收了兵马,并熄灭了门口的兵马香。就在我把香踩灭的时候,面前突然哐当一声,吓了我一大跳,原来是一股力量,房间里面,死死地关上了门。
这一幕也被刘领导的爱人看见了,她原本并不相信这些,此刻恐怕也不得不信了。那个年轻人在恍恍惚惚离开房间后,很快就变得清醒起来,他开始发疯似的挣脱,想要冲回自己的房间,却被刘领导死死抱住。失去了鬼魂力量帮助的年轻人,自然也就和一般人没有区别,于是我对刘领导说,找个地方绑了,稳住了再说。
于是刘领导摘下自己裤子上的腰带。将孩子绑在了沙发的其中一只脚上。年轻人坐在地上,嘴里发出带着哭腔的怪叫声,嘴唇的开合来看似乎是在说话,但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刘领导的爱人毕竟也是心疼孩子,但此刻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如此。我问刘领导。外边的士兵听见了会不会冲进来,刘领导说那倒是不会,现在大院里都知道他们家孩子最近有些不正常,自己也特别叮嘱过,所以不会有人来。
于是我对刘领导夫妻俩说,那就麻烦你们二位。先帮忙安抚下孩子的情绪,我这边继续再调查一下。因为我心想着,既然那个女鬼不肯离开屋子,那说明这屋子里有一些留下它的理由。我曾猜测这个年轻人会不会曾经带回来某样东西,是属于这个女鬼生前的东西,但此刻我也无法求证。刚才的关门说明我某种程度上算是激怒了这个女鬼。此刻如果再让兵马去查,恐怕也是有去无回了。
我伸手扭动门栓,门并未上锁,可是门却只能微微推开一条缝隙,却很快就又弹了回来。这种感觉很像是在迎着狂风开门。我知道,这屋里不可能有风。只能是这个女鬼在阻拦我。既然它不肯让我进去,自己也不出来对我发动攻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它在害怕我。
或者说,不是害怕我,而是害怕人。联想到之前刘领导他们说的那些见鬼的画面,好像更应该是我怕它才对。眼看从门进入已经不太可能,而刚才拉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我也注意到屋里其实是有个窗户的。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窗户甚至是跟这套房子的客厅阳台相连。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走到了阳台上,凑着脑袋看了下,发现如果我每一步都不踩空的话。大约需要三步左右,我就能够进入孩子房间的窗户。前提是,我需要先从阳台的栏杆翻越出去。
这里是二楼,就算是摔下去,只要不是脑袋着地,根本就死不了人。加上我对于自己攀爬的技巧还是非常自信。而且那窗户已经是打开的状态,如果我想要进去,其实不难。不过我担心我进去之后被攻击,或者刚要钻进去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推了出来,那我就一定是个倒栽葱地从二楼跌下,余生恐怕是要在床上度过了。
可是现在到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除了进入那个房间之外,我无法找到更多的线索。回到客厅里一看,那个年轻人在父母轻言细语的安抚下,也已经渐渐冷静了不少,只是还是像牛一般地喘着粗气,除此之外,情绪并没有更大的波动。这几乎就印证了我的想法,孩子如果留在房间里,这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一旦离开,很快自身的阳气就会重新占据主动,慢慢恢复正常。
虽然夫妻俩的意愿。只是把孩子救出来就好,但对于我来说,这个女鬼的事如果不解决,早晚还得出事。所以我还是决定,趁着现在无所事事,我还是要进屋去看看。为了防止我在进入的时候被里边的力量推下楼。于是我站到阳台的边缘,但还站在护栏内侧,面朝着窗户开口的方向,左手手心成涡状,抓了一点米。我右手在米上写下符咒,意思大概是号令鬼魂让路,不要顽抗的意思。念完咒后,我依旧前后左右上下都洒了一些,这是敬告六方,请神明作证监督的意思。接着我把手里剩下的那点米,一小撮一小撮地,朝着房间打开的窗户丢了过去。
这个举动。基本上算是在给自己铺路吧,就好比你要进去一个住了人的屋子,即便这并不是那个人的家,也是需要先敲门才行,这是基本的礼貌,无论对人对鬼都是如此。正常情况下,如果屋里的鬼魂对我的举动有明显的反抗的话,那么我米粒掉在地上后,会比平常弹起来的时间更长,也就是说,假如我听见米粒落地的声音迟迟未停的话,那就说明,我进去之后,十有八九会遇到危险。
好在米粒的反应并非如此,于是我大着胆子翻越了阳台的栏杆,然后侧过身子,我的右手抓住栏杆,右脚作为支撑,继而把左手拉住了房间打开的那扇窗户的边沿。那是一个活页的窗户,也就是说其实此刻我的左手是无从借力的。我只能轻轻捏住它,然后把左脚伸了过去,踩在窗户下的花台之间的缝隙里。两脚都踩稳后,我才把左手找了个能够抓稳的地方。
就这样磨磨蹭蹭地,我才爬到了房间的窗户口,但没有立刻进去,而是朝着里面看了看,房间里昏暗的灯光照射下,我并未发现什么女鬼的踪迹,只是那难闻的气味和乱糟糟的床铺,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于是我憋着一口气,开始将脚伸进了窗户里,在我还没能够踩稳的时候,突然一股力气,好像抓住了我的衣服一般,将我朝着屋里拉去。
我原本一直以为自己如果遇到危险,会是被推出去。结果恰恰相反,因此准备不足,我一下子就从窗户口被拽扯了进去,因此我左腿的胫骨,还因为撞到了窗户边缘的关系,异常疼痛。
那股拉我的力量在我身体进屋后就骤然消失,于是我在进屋到落地这期间的零点几秒里,处于一个脱力的状态,失去重心之下,我重重地跌落在窗户和床之间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