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摆出一副老大妈老大婶聊八卦的样子,丢出一个似问非问的问题来,果然老大爷一下子就上钩了,他拍着大腿说,可不是嘛!那姑娘死得可冤枉了,苏家人还装模作样地搞了场丧事,浩浩荡荡地送葬,可是村子里的人都在传,说这姑娘根本就是被人给害死的,抬着的那口棺材里,连个尸首都没有,是空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大吃一惊,这的确是我没有预料到的,幸亏我多了一问。于是我赶紧追问道,那尸体去了哪里?那个姑娘是不是眉毛上有一粒黑痣?苏大爷再一次用诧异的眼神望着我半晌,然后问道,这些…也是别人告诉你的?我一愣,然后说当然啊,村里的老人闲聊的时候说的,据说当时下葬还是穿着红衣服呢。
苏大爷呸了一声后说,屁!都说那是口空棺材,尸体鬼知道他们给藏去了哪里。我问他为什么说的这么确定。苏大爷说,当时送葬队在村子里敲敲打打的时候,自己也去围观了一下,发现平日里抬棺材的人一般都是四个人,但是这次只用了两个人就抬走了,而且那两个人都是苏家的仆人。
我这就回想起,凌晨的时候我远远看见的那个鬼魂的送葬队伍,的确抬棺材的,就是两个瘦小的年轻人。苏大爷接着说,咱们都是庄稼人,干了一辈子的活,抬了不知道多少斤的东西,难道那棺材里的女人就真的这么轻?从那些人的脚步来看,都知道棺材里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大家当时都有些惧怕苏家,也就谁也没张嘴问。但是村子里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知道那个死去的女孩是冤死的。
苏大爷说,那个女孩子不是别人,就是在村子里被霸占的那个姑娘,被苏平贵强行收了做妾,说是这样就免了她爹娘的租子,这狗日的家伙,就这么糟蹋了一个好姑娘。苏大爷接着又说,小姑娘嫁过去还不到一年,经常有人经过他们苏家的宅子的时候,都听见姑娘被人虐打的哭喊声,还常常听到什么类似于贱人、窑姐儿之类难听的话。而后来苏家人都麻风病死光了,收拾完那些死人之后,村里觉得晦气,很长时间都不敢靠近苏家的宅子,倒是后来有个年轻的村民经过,竟然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声,于是大家当时那段日子,就常常说是那个被害死的姑娘回来复仇了,苏家的人都是被这姑娘给害死的。
虽然我知道这是事实,但我还是问苏大爷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因为他的依据也许会非常关键。苏大爷说,你说这人的身体有好有坏,就算得了传染病,也不至于说没了就没了。更加不会一死就扎堆死一起吧,苏家人几乎是一夜之间全部死完,被人发现尸体的时候,也都没有外伤,身上只是有很多麻疹,皮肤都烂掉了。麻风病就算是再厉害。人死也分个先后吧,结果一股脑儿,全都死到一起了,你说说,这不是邪门儿吗?
这当然是邪门儿,只不过苏大爷没有亲自见到过罢了。苏大爷的话和我之前想到的几乎完全印证了,只是那个红衣女鬼竟然是村子里人家的女儿,这是我没想到的。于是我问苏大爷,那那个姑娘的爹妈,现在还都在村子里吗?苏大爷说早就没有了,她娘知道女儿死后没多久,自己就怄气怄死了,她爹也在解放那几年生病死了,一家人,死了个精光。
我心里还是有些唏嘘,也有点遗憾。可是毕竟苏平贵再可恶,其他的家丁也是无辜的,这种灭门的惨案,姑娘即便有天大的委屈,也做得太过了些。于是我问苏大爷,那个苏平贵的家在什么地方,现在住的都是他当年的亲戚吗?
苏大爷说,哪还有什么亲戚呀,这种畜生大家都避之不及的,而且屋子死了这么多人,哪里还敢住人?后来土改的时候分给了大伙,大伙都嫌脏不想要,就一直空着,后来村里来了些知青,就打扫了一下,分给他们住去了。
我心里一惊:那…不就是男青年他们的宿舍吗?这么说,大家都住在一个死了很多人的凶宅里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坠魂石锁
于是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女鬼会反复出现在知青宿舍里了,那是因为女鬼就是死在那个地方。之所以缠上那个男青年,也许仅仅是一个偶然,男青年只偶然路过的时候,撞见了它而已。又或许男青年现在住的那间屋子,恰好就是这个女鬼生前住的屋子。
而女鬼最早出现在苏平贵的墓前,根据目前掌握到的信息,应该是在宣泄仇恨,恨的是苏平贵害死了她。可她的报复也是可怕的,整个一家子人都因此而死,且也都死在了知青宿舍里。
女鬼是害死人的鬼,也是当中怨气最重的一个。如果一个活人被鬼魂给害死,那他死后即便成鬼,也会被这个害死他的女鬼死死束缚和压制。这部分鬼魂在女鬼没有失势之前。都会一直被这个女鬼所奴役。尤其是苏平贵其人,倘若真是如苏大爷说的那样,本身就是个恶霸的话,死得虽然惨烈,但也算是罪有应得。
我在跟苏大爷谈话的时候。男青年一直都站在我旁边,于是他也得知了自己现在住着的知青宿舍,其实就是以前的苏家宅子,顿时脸色就变了。于是我和他辞别了苏大爷之后,就开始往回走。
我告诉男青年。先前我花了很多时间在你们知青的宿舍里寻找着鬼魂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到。现在看来,多半我的兵马香也是被女鬼压制住,所以才无法寻找。那就有些说不通了,因为如果苏家所有人都是死在宅子里的话。那以它们的数量,理应是会被我的兵马察觉的才对。而且这群鬼魂都是被压制的对象,换位思考一下,它们比任何人都渴望着解脱和离开,在我放出兵马之后,它们应该会主动来带路才对。
我说道,而且按照苏大爷说的,之前这一家人死光了之后,是村子里的人一起帮忙收拾的尸首,且麻风病在当时虽然容易死人,但死后的尸体也不可能是七零八碎的,至少是个全尸。如果尸体都收走了,现场还找不到鬼魂的痕迹,加上那股女鬼的巨大力量对其余鬼魂包括我的兵马加以压制,能够产生这么大力量的,就只能又一个可能了。
男青年问我,那是什么样的可能?我说道,属于这个女鬼身体的一部分,一定还藏在你们知青宿舍的某个地方。
男青年不说话了,看上去似乎有些害怕。但是他也说,可是之前住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览无余,空空荡荡,如果藏了个什么东西,也早就被找出来了。我摇摇头说。那可不一定,如果肯花时间仔细找,一定有办法能够找到。
很快我们就回到了知青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大家都已经出门去劳动了。这就给了我和男青年充足的寻找时间。我从进门口开始。以从左到右的方式,仔细搜索着每间屋子。但凡眼睛能看到摸到的地方,我都亲自去找,我甚至连灶房的灶心,院子里被知青们拉扯绳子挂衣服的老树,以及茅厕里都没有放过。只不过这些地方是我直接目测的,于是就只能点香来寻找。
我在灶心口,树根下,茅厕外等这些我不能亲自找的地方都点上了香,如果这些地方藏着有关的东西的话。那烟雾会给我明确的答案,可是依旧无果。我正打算爬到屋顶,在瓦砾之间寻找,这个时候,我突然瞄到了院子里一角,那个丝毫不起眼、却被封住的水井。
小时候听戏,总能够听到这样类似的桥段,皇宫里的妃子争风吃醋,于是其中一个就设下计谋害死了另外一个妃子,接着让宫女趁夜把死去妃子的尸体推倒井里,接着想尽办法,堵上了这口井。
虽然那只是听戏,但各种前朝野史表明,这样的事情的确发生过。加上我找遍了整个宅子,除了那口封掉的枯井之外,别的地方都找过。我自然不肯放弃这唯一的可能,于是我走到了那口井的井口,仔细查看起这口井来。
井口的直径大越有两尺多,论大小的话,足够容纳一个人进出。井的边缘不高。距离地面大约只有四五寸的高度。也就是说,在不加围栏、且没有盖上井盖的情况下,人如果不注意走到跟前,也是有可能会因为失足被绊倒在井里的。
井口上面有一个圆形的石板,大小大约比井口宽了一寸多,从石材的颜色和井口边缘的颜色来看,应该是同一时期制作的,也就是说,当初挖这口井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会有人失足坠井的危险,于是同时期制作了井盖的石板。可是石板的上面,却是用粘泥糊好的一层,将井盖和井沿黏在了一起,但是中间有些破损的部位,我伸手抠了一下,还能够抠下一些相对酥软的粉末,这说明这层粘泥,是之后才涂抹上去的。
而最让我不解的,是这粘泥的上面,已经长满了青苔。这意味着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而青苔上,却摆放着一个圆形、但却有把手的大石头,把手上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铁链已经断裂了。石头把手上连着一段,而地上井口变,还有个打到底下的凿子,凿子的一头拴着断裂的另外一段。铁链的断口处虽然也生锈,但锈迹明显比外表要轻很多。不难看出,这根链子断裂的时间,其实并不算久,甚至就是最近才断开的。
石头的质地就是寻常的花岗石,上面有深浅不一的沟壑,是人工凿刻出来的,这样的纹路,在旧社会常常是用来当做磨刀石的。
我把男青年叫到身边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为什么这跟铁链是断裂的?男青年说,这难道不是石哑铃吗?以前的大力士都会拿着这个把手练习臂力。这铁链本来是好好的,但是我们这些男知青住进来以后,看到这个东西觉得可以用来锻炼身体,但是铁链又取不下来,于是就直接给劈断了。
于是我更加笃定了一件事,井下有东西!
以为这个石头的东西,并不是男青年口中的石头哑铃,而是一把石锁。花岗岩的石锁在古时候,常常是用来镇墓的。而在阴宅风水里,镇墓的东西分为许多种,最常见的就是镇墓兽、人俑等东西,石锁也是其中的一种,通常会用铁链拴住。一方面是为了不让墓穴里的亡灵不安生而四处流窜,另一方面是为了不让这些镇墓的物品四处移动,于是要用铁链固定。而在家里的井上摆着一把用铁链拴住的石锁,其目的在于镇住井下的东西。这种方式,玄学上称之为“坠魂锁”。
那么就意味着,如果井下没有东西,自然是犯不着压上这么大一把坠魂锁,来进行镇压的。铁链是被知青们弄断的。甚至非常有可能原本已经复仇后安生的鬼魂,因为有坠魂锁的压制,原本已经多年不曾出现,可铁链断裂之后,相当于就把这个镇压的形式给破坏了。于是又开始重现人间。
这样一来,就解释了我一直最困扰的问题,为什么男青年和我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连续目睹了两次送殡的阴兵借道,而在他们知青来到这里之前的几十年时间里,村子里却没有人遇到过的原因。
我叹息一口,望着男青年说道,你们这些知青啊,也许你们有丰富的文化知识,但是生活常识,你们还差劲得远啊。无知的人虽然幸福。但无知的人也很可怕啊。
趁着没人,我和男知青一起把那把石锁合理搬了下来,还真是挺重,大概有五十多斤。接着我从院子里找来了一把知青们劳动的时候用的铁锹,用力铲去了井盖上糊着的那层厚厚的粘泥,因为凝固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我铲起来,还的确花了不少时间。随后露出井盖,我和男青年又七手八脚地掏去了井盖和井口合缝处的粘泥,试着推了一下,发现井盖已经松动,我就伸手把井盖朝着一边推开,随着哐当一声闷响,井盖掉落在了地上。
我捂着鼻子,因为我不知道井下有些什么。先前听说是口枯井,此刻看来到也未必。等到井下的空气散去了一些之后,我把头朝井里张望,发现里边全都是大小不同的石块,最小的也差不多有我脑袋那么大,密密麻麻地塞满了整口井。
想必是在填井的时候,就倾倒了很多石头进去。于是在这个时候,我在井边,再次点燃了兵马香。和以往几次不同,这次兵马香的烟雾并未四下散去,而是盘旋了几圈后,直直的朝着井里石块的方向坠落下去。于是我此刻才明白,原来先前兵马香找不到鬼魂的痕迹,并不完全因为女鬼的压制,还因为这把放在井上的坠魂锁!而这一切,早在我刚刚跨进这个四合院的门的时候,脚腕后面的那诡异的痛感,其实就已经在告诉我,这里有被压制的亡魂,抵抗着外来者的进入。
我对男青年说,咱们挖石头吧,这井底下必然有古怪。说完我就伸脚踩到了井里,先试探着踩了几下,发现并不松动,才放心大胆的跳进了井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井底之见
井下的石块大小不一,且大多数都有棱角。就好像是一整块石头敲碎后倾倒进去的一般。可能由于时间太长,有些暗处生长的藓类植物布满了石头的表明,所以我每一次下脚都必须格外小心,一要防止扎脚,二要防止滑到,在这种乱石块上摔下去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事了。
我开始弯腰去掰那些石块,每掰下一块就递给站在井口的男青年。这是个体力活,而且我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必须是我来做。持续了大约两个多小时,才挖到深处。累了一上午之后,我也的确是饿了,于是我又和男青年胡乱煮了点稀饭吃,接着继续挖。
这样的状态差不多持续到了下午2点左右,石块已经变得有些湿润。我觉得大概是因为井底的关系,就算是枯井也多少留着一些水分。再挖一阵后,就出现了黄黑色的泥沙,应该是当时填井的时候倒下来的。
泥的质地非常松软,触感更像是沙子。这时候鼻子里还传来一股水沉积久以后散发的水臭味。我搬走了脚底下最后一块能够看得到的石头。然后冲着井口对男青年说,让他把铁铲给我递过来,这里全是泥沙。因为此刻已经在底下较深的位置,所以我的声音在井的内壁回荡,造成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很快男青年就把铁铲递给了我。我也跟着在泥沙上挖着,挖出来的土全都装在男青年拉着绳子的水桶里。可是挖了几铲子之后,地方就开始渐渐变窄,越深的地方就越潮湿,泥沙也越来越松软。随着我再一铲子下去,突然脚下一松,其中一只脚就陷入了泥沙当中。我一下子没站稳,赶紧用另一只脚发力,结果另一只脚也迅速地陷进了泥沙里。我的双脚就这么卡在了泥里面,并且我感觉,还在不断慢慢下陷。
我心想,不是吧?难道要塌陷了?还没想完,耳朵里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声响,我的身体就好像在薄薄的冰面上踩破了冰层,一下子掉进水里一样迅速下陷。眼睛里看到的全都是黑的白的或闪着井口传下来的光线的错乱感,紧接着就眼前一黑,我整个人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掩盖住了。那种感觉就好像冬天的深夜里把自己的头蒙在厚厚的棉被下一般。
我惊魂未定,还没能反应过来呢,我知道我是被沙子给掩埋了,鼻孔嘴巴里都是涩涩的沙子。泥沙是松软的,所以我还能够顺畅的呼吸,只不过鼻子里全是那种泥浆混着昆虫屎尿的臭味。我没敢轻举妄动,害怕我如果再动唤的话,身体还会继续下陷,只是轻轻地动了一下我的脚,发现脚底下的地面已经不是软软的沙子,而是硬邦邦的石头,我才放下心来,原来刚才这一滑。我竟然直接掉到了井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