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性慧,算是秦家孙辈里天资最高的一人,可她也性冷,做事张扬又难以让人接近。为父当初便想的是为她择一单纯的人家,不必勾心斗角,就让她这辈子顺顺利利地过了。可天意弄人,逢此变故,她恐怕心性已然大变,再难回到从前那般纯粹了。”秦祯叹道。
秦流听闻父亲所言,颇为慌张:“那、那可如何是好?”他只得一子一女,儿子勇猛单纯,受秦江庇护,该无大碍。余下一女瑶光,他手把手地教大的,怎能看她走上歪路?
“圣人为秦家挖了一道坑,想把秦家人都推下这道坑里。”秦祯嘴角一弯,眼睛里闪现出亮光,“可如今看来,待瑶光入了东宫,日后这坑里埋的是秦家人还是刘家人,倒是成了一个未知数了。”
秦流冷汗落下,似有穿堂风从他背后吹过。
秦家人,只分为两类,秦祯秦瑶光算作一类,再而便是余下的众人了。
——
再说太子刘钧这变,既然得了瑶光的首肯,他便大张旗鼓地张罗起昏仪来了。
东宫掌事劝他:“秦家女是妾,不该有如此大的排场。”
刘钧回他:“纵然是妾她也是相国府的娘子,身份高贵。若失了排场,莫不是让相国大人没脸?”
“可……妾室的规格不该这般高啊。”掌事难得被太子驳斥,有些讷讷的说道。
“孤从未轻视瑶光,尔等也不可轻视她。孤看了,这一应规格皆是在太子妃之下,只要不超过太子妃便无碍。”刘钧眉毛一竖,难得如此严肃。
掌事不敢再多言,埋头退了下去,再不敢“上谏”。
此时太子妃的殿里,太子府的乳娘正在劝她去向殿下谏言,莫将纳妾的排场搞得过于隆重。
太子妃身穿绛红色的衣裙,侧靠在宽大的椅子上,一手捻帕一手摇扇,凤眼微闭,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奴婢听说秦女容色过人,加之一贯有敏慧的名声,恐入宫后会对太子妃不利,还请太子妃早做打算。”乳娘站在太子妃的侧边,语气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善的意味。
“瑶光么,本妃见过,是个聪明的孩子。”太子妃凤眼微睁,水光莹润,将原本平淡的容貌添上了几分光彩。她微微一动,换了倚靠的方向,“乳娘不必多虑,这宫里的女子这么多,本妃要是一一防范,可不得累死?”
乳娘郑氏却不这么想,她细细劝导太子妃:“旁的女子也就罢了,纵然得了雨露也不过身份卑微,翻不起什么风浪。可秦女不同啊,她身后有秦家,要是稍有反逆之心,恐怕不太妙……”而且秦女容姿过人,这男子都爱颜色好的,还未嫁进来便让太子折腾出这般动静,要是再得了宠生了儿子,那太子妃这位置还能坐的踏实吗?
“乳娘别忘了,秦家要是真能保她,还会让她来东宫做妾?”太子妃轻笑一声,“圣人的算盘乳娘看来是还没看明白,罢了,乳娘要是实在担心的话不妨就代本妃去秦家走一遭,也算是打个招呼。”
郑氏点头,并未将这当作玩笑话。她也算是看得多识得广的人了,这不爱美女的男子可还真没见过几个。秦女既然有能耐抓住太子的心,那她便不能轻视,得帮太子妃敲打敲打她了。
“诺。”
第7章 嫁入
自从太子来过之后,瑶光的闺房便解禁了。
“六娘子。”小石榴跪在床边轻轻叫起。
床上的人眼睛微眯,似乎还不适应光线,嗓子带着一丝喑哑:“小石榴……你回来了?”
“六娘子,该起了。”小石榴在一旁拧干了是湿帕子,双手奉给瑶光。
瑶光撑着手肘坐了起来,先是失神了片刻,然后才转头看着小石榴,笑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小石榴叹气:“奴婢贱命一条,不会轻易死掉的,六娘子放心。”
“你这是怪我呢。”瑶光接过帕子擦了擦脸。
“奴婢不敢,只求日后六娘子行事稳重些,奴婢便要烧高香了。”小石榴就是这那般,同样在官妈妈手底下出来的,有顺从听命如小柑橘,也有一嘴毛刺,扎得瑶光哪儿哪儿都疼的小石榴。
瑶光掀被下床,垂着头,一头黑亮柔顺的发丝倾泻了下来,柔光落了进来,衬得那黑发如水光潋滟的瀑布一般。
“再也不会了,你放心。”
她抬头,神色看似平常,眼底却如一潭不被打扰的似水,平静无波,再无往日的灵动鲜活。
小石榴心底一抽,在心里骂了那宣王千百十万遍。
“奴婢伺候您梳洗。”小石榴双手扶着瑶光站起,就像扶着那蹒跚学步的婴儿那般。
瑶光敛下了心神,一脸奇怪地看她:“你今日怎么这般温柔,我怪不习惯的。”
小石榴:“……”
——
四月十五,太子府的聘礼下到了秦府,瑶光扫了一眼便回了房,余下的便交给大夫人打理。
春日阁的小书房里,瑶光让小石榴点了一个火盆,随后便将以往悉心保存的笔墨付之一炬。
火舌卷起了竹简和丝帕,将上面的字迹悉数吞入了腹中。
小石榴侧头看瑶光,火光的映衬下,她的脸蛋儿泛着不自然地红,双眼亮得与这火舌不相上下。再看向火盆,那里面烧毁的,岂止是才华横溢的诗篇,更是一个少女曾萌动过的春心。
没了,一切都没了。
“小石榴。”她突然扬声。
“奴婢在。”
“不管日后我做了何事,你也一定要像往日那般对我,不要变得跟他们一样。”
小石榴先是点头,而后皱眉不解:“往日……奴婢怎么对您了?”
“嘴下不留情。”瑶光转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小石榴牵动嘴角,咬牙应承下来:“好,奴婢一定记着不给您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