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只得压低了声音道:“是何先生……那会子骑着马往前头去摘菊花,到了九花山子那儿突然从马上摔了下来……人倒是没事,就是……就是身上衣服不小心给撕扯破了……”
“——偏在人最多的地方摔了下来!”那厢被武玥截住的现场目击者武珊正活灵活现地给五六七描述当时的情形,“我心说那么矮的马,走得又慢,她怎么就能从马上摔下来呢!当时就听见‘嗞啦’一声,我一看,好家伙,后背上的衣服整个裂开了,露出好大一片白花花的肉!偏她从马上摔下去时还叫得好大的声儿,惹得旁边的人全都往她那厢看,结果她那衣服这个时候恰赶上撕裂了,让所有人看个正着!这下子可怎么好,当时在场的大都是男人,连个帮她挡一挡的人都没有,她慌得不行,就想往那马的身旁躲,不成想她从马上摔下去的那一下子似是将那小马给吓住了,她往旁边一躲那马就跟着躲,死活不肯再让她近身,她就那么着活活晾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半晌,后头才有闻讯赶去的燕府丫头给她把后背挡上了,然而还有什么用,早都让人看见了……”
魔术师的手可是很巧很快的。
衣袖拂过,一记精绝的刀工便已完成。
精确到衣服上的每一根丝线,粗看下尚是完好,实则已是藕断丝连,倘若老老实实地骑马摘花,这衣服不受大力便不会裂开,赶上有人高调作死,自己叫着从马上往下摔,那等着你的便是自作自受。
魔术师给了你最后一个机会,你却没能经得住心中魔鬼的召唤,对此行为,只有四个字能够精辟总结:不作,不死。
宴席开始的时候燕五姑娘也没有出现,燕大太太去了内宅处理了一回便又回到青黛馆来招待女眷们用餐,进门还特意向着燕七那厢看了几眼。
燕七顾不得东瞅西看,正被几个武家姐妹拉着要灌酒,“进了综武队也不请我们吃一回,今儿我们来吃你,你必得先干三杯与我们赔罪才是!”武们摁着燕七不肯放。
“快饶了我吧,今儿下午还要比赛呢,喝醉了武五要揍我的。”燕七推脱。
“我特批你可以喝三杯。”武珽在旁边那桌上听见了,歪着身子笑着向这边道。
青黛馆分了上下两层,面积也是大得很,男女宾并没有用屏风隔开,只分着桌坐,上下两层都摆了几十席,吃喝说笑热闹成一片。
“你瞧,老五都说了,你快喝!”武们拎了盛着菊花酒的酒壶就向着燕七压过来,燕七偏头朝另一边桌上挨自己最近的那人道:“武大伯快管管您这些娃。”
武长刀哈哈大笑:“让你喝你就喝,喝了酒跟人干仗才最畅快!”说着一眼瞅见燕七旁边的武玥,向着她一招手,“小十四,到这儿来,给你燕伯伯敬酒!”
“爹,我十六!”
“……”武长刀尴尬:特么家里孩子太多了根本记不住谁是谁好嘛!只得耍起大人式的无赖来,喝道:“不管你是几!过来!”
燕七躲了半天没躲过,只得干了三杯菊花酒,好在这酒度数不算高,还带着股子菊花的清气,坐在自己另一侧的陆藕正跟她旁边的一位姑娘聊这菊花酒的做法呢,一个道:“我家里是把去岁重阳时的甜菊花晒干三升,加糯米一斗,蒸熟了拌匀,用细面作酵母,待酒熟后只用小盅儿饮,能治头风眩晕。”
另一个则道:“我家里的却与你的法子截然不同,我家里是用干菊制酒,把采了的黄菊晒干,用瓮盛酒一斗,菊花二两用生绢袋子装了悬在酒面之上,约离一指高,再将瓮密封了,菊花的香气便能渗透于酒中,且还不会影响到酒的清澈。”
燕七插口:“菊酒配糟蟹,味儿最甘美。”
“……”在说酒啊,谁跟你说吃的!
“让伙房上蟹。”燕子恪在那厢吩咐后头伺候着的燕府下人。
“一只螃蟹爪八个,两头尖尖这么大个儿!”远处一桌年轻人已经开始划拳拼酒了。
“咱们也来!”武玥兴致勃勃地拽燕七拼酒。
“好啊,‘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你说一遍,说对了我喝,错了你喝。”
“红凤房——”
陆藕笑倒在桌上,武玥仰头干了一杯,拎起酒壶就往武珽他们那桌上去:“五哥,你听这个——小七,怎么说?”
“换个简单通俗的,‘猪吃我屎,我猪吃屎’连说十遍。”
这特么叫通俗吗?这叫三俗好么!
陆藕笑得直拍燕七胳膊:“大家正吃饭呢!”
那厢武珽一桌的大小子们已经开始“猪吃我屎我猪吃屎、猪吃我屎我吃猪屎”地念开了。
“你看,有饭都不肯吃要吃别的。”燕七摊手。
一时堆成塔状的红澄澄的大闸蟹成盘地端了上来,燕七挽了袖子,也不要丫鬟帮手,抄起一个亲自给陆藕剥,“诶?我家燕小九呢?”剥完了想起自己还有个弟弟来着,转头在厅里找了找,见那货被他的胖瘦小弟左右夹着,一张将世事万般都看透的冷漠脸,揣着手坐在桌旁动也不动,于是又亲手剥了两只最肥美的,将壳子和钳子里细白的肉全都剔到小碟子里,还附上盛了姜醋的小碟儿,叫下人给燕九少爷送了过去。
吃着吃着这厅里的席面儿就乱了,人们开始满厅满桌地乱蹿,拍马抱大腿的,拼酒找相好的,愈发闹成一团。燕七正跟这儿吃得六亲不认四大皆空,就听见武珽在那桌叫她:“小七,来!”
燕七接过后头丫头递上来的湿巾子将嘴上和手上的油汁儿擦了,走过去被武珽塞了只杯子在手上,再看此时桌旁坐着的都是综武队里的弟兄,武珽给她倒上酒,端了自己的杯子和众人笑道:“来,干了这一杯,祝咱们下午的比赛大胜而归!”
“干!”众兄弟齐声大喝,直接将全厅的喧闹声给盖了下去,燕七瞅见萧宸似乎犹豫了一下,才刚勉强要张口跟着喊,可惜慢了半拍,大家都已喊完了,于是立刻抿了嘴,直接进入了喝酒的步骤。
“接下来跟上我,”武珽拎了壶站起身,“咱们挨个儿向康队长敬酒去!”
“噢!”众人大吼着,一人拎了把自斟壶就奔着康韶那边去了。
康韶早被这边的喊声吸引了注意力,一看武珽那脏心烂肺的拎着酒壶起身就知道不妙,抹脚就尿遁了,剩下和他坐在一桌的另一名东溪队员被锦绣的家伙们逮了个正着,直接就被灌哭了。
燕七坐到了崔晞旁边的空位子上,两个人碰杯喝了一小盅,“辟邪翁。”燕七称他。
“延寿客。”崔晞笑着回她。
九九重阳日,佩茱萸,喝菊酒,茱萸名为辟邪翁,菊花称作延寿客。
古人的节日很美好,正能量的年轻人很可爱,这金玉满堂欢乐冲梁的时候,谁又有功夫去管那些阴私小人的下场。
爱死死qie。
第220章 机关东溪要搞大事情!
大人们的午宴大约要持续一至两个时辰,年轻人们可没有那个耐心在酒桌上耗着,吃饱喝足就撤离了青黛馆,有的就近去了湖上划船歇大晌,有的三三两两聚到景致好的地方喝茶消食,还有的干脆就在哪个清净避人的地方窝着睡起午觉来。
燕七带着武玥陆藕去了坐夏居,脱了鞋往她那屋炕上一偎,泡上茶、端上水果点心各式干果,仨人就聊起了闲天儿。
“你这屋子里还是这么一清二白的,好歹放点摆件儿进来啊。”武玥打量燕七的房间,雪白墙面乌木家具,光可鉴人的黑理石地板反射出来的都是白花花的光影,唯一色彩鲜艳些的就是陆藕送的那挂红豆门帘,还有月洞窗子下面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们的绿皮儿大鹦鹉。
“我是极简主义者。”燕七自我介绍。
“啥叫极简主义?”武玥问。
“越简单越好。”燕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