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伯整个人都憔悴不已,其他人也都不好过。
尤其是甄大伯其他几个儿子,这年头人命轻贱,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命去,他们也不知道那小药丸子有没有用,不过病急乱投医罢了。
夜里几个人都睡不着,全都挤在稻草堆里,身上只盖着一床破旧的芦花被,挤在一起取暖。
大家都担心的睡不着,直到早上才睡着。
甄二郎睡得熟,只听甄大郎的一声:“四弟好像没那么热了!”
甄大伯猛地惊醒,连忙扑到小儿子窗前摸了摸他额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是没那么烫了!”
其他人也都来摸了小弟的额头,全都惊喜的笑了起来,甄大伯更是高兴的落泪,“快快快,那药丸子呢,再给四郎吃一粒。”
甄二郎不敢耽搁,又给小堂弟喂了一粒。等三粒退烧药都用完,堂弟身上的热量总算降了许多,甄六郎也醒了,头还是昏沉沉的,甄二郎将另外两粒感冒药也拿了出来。
这两粒感冒药是胶囊状的,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种药,也不敢随便给甄六郎吃,见他已经醒了,连忙叫了大夫。
大夫也没见过这种药,不敢乱用,只给甄二郎开了药,甄大伯不放心,让甄大郎连夜赶回去,去问慕清还有没有那白色小药丸子。
感冒药都是一盒一盒的,一般一盒里面只有一板,慕清的小药箱里也就两盒,还是牌子不同的两盒,倒是退烧药,是白色小药瓶子装的,里面总共有一百粒,慕清和席瑞安以前吃掉一些,还剩下大半,闻言又给了甄大郎几粒,让他赶紧带回去。
好在有惊无险,吃了大夫开的药后,甄六郎(按照甄家总排名)烧总算是退了。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甄六郎的这场病足足养了半个月,慕清因为不放心,还过来看了两回,给甄六郎送了两回猪骨汤。
甄大伯这次是感慨不已:“这次是多亏了弟妹的药丸子,这可是救命药,弟妹什么都没说就拿出来了,过去只当弟妹刻薄,却没想到,一家人就是一家人,真遇到事,会帮你的还是我们甄家人。”
甄六郎病好后,也到了年底了,活已经做完,他们也要回去了。
这次给甄六郎看病费了不少银钱,也耽误了些功夫,挣得钱远不如往年多,但对甄大伯来说已经很满足,相对于银钱来说,当然是儿子更重要,银钱可以再挣,儿子没了可就没了。
回去后,他将此事和甄大伯娘说了,甄大伯娘也被吓的不轻,心有余悸地说:“是我过去误会了弟妹。”想想以前甄慕氏做的那些刻薄事,甄大伯娘也不想说了,只起身去找菜篮子:“我拿点鸡蛋给弟妹送去。”
时隔两个月,甄二郎怀着激动的归家之情再回甄家。
还没进家门呢,就被连忙赶出来的慕清止住:“等等等等,先别进去,家里虱子刚除干净,你可别把三郎四郎他们再染上,赶紧去厨房从头到脚先洗一洗。”
不顾甄二郎略有些受伤的神色,慕清吩咐他:“去把大澡盆拿来,厨房里有灶火,暖和,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特意让你二妹给你烧的热水!都在锅里,要是冷了,就自己添热水,澡桶里洗完,再去澡盆里给清一遍。”
她将手工皂用个竹片装着放在澡盆边的小凳子上,“将你这头、脸、耳朵后面、脖子、还有这指甲缝,全都给我用这香胰子给洗洗干净。”
说完把甄二郎推进厨房,关上厨房的门。
甄二郎笑了笑,不顾冬季寒冷,脱下衣物赶紧坐到澡桶去。
从出门做工开始,他已经一个冬天都没洗过澡了,每天接触又都是最脏的泥灰砖瓦,身上早已脏的不像样,头发也是。
等他一个澡洗碗出来,那洗澡水脏的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又赶忙舀了水去澡盆里,将头发和身上又清洗了一遍,哪怕是第二遍了,那水还是灰色的。
出来后,换上干净的新衣服,甄二郎也觉得身上像轻了十斤一样,说不出的舒服。
这一刻他忽然有了一个过去从未有过的很深的体悟:这就是家啊!
甄二郎他们都是傍晚回来的,晚上天黑,甄大伯娘不好上门,次日一早就拎了二十个鸡蛋来。
鸡在这个年代不值钱,可对于农家人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东西了,鸡蛋也是如此。
甄香草和小甄香长这么大都没吃过鸡蛋呢!
甄家只养了羊,没养鸡,家里没鸡蛋,慕清天天买猪肉羊肉给他们补,还真没想过买鸡蛋。
主要是农家买鸡蛋基本就在村里有鸡的人家就买了,很少会去镇子上,慕清每次去县里匆匆忙忙没看到鸡蛋,也就没想起来。
换了身体,感觉脑子好像也钝了些。
这时候看到,慕清打算除夕前去县里送菜一定要多买些鸡蛋回来。
至于甄大伯娘送来的鸡蛋,慕清原本想说不用,带回去给六郎补补的,可想到原主那便宜只嫌占不够的性格,还是接了。
甄大伯娘回去的时候还心想,这才是弟妹的性格嘛!
此时都已经深冬了。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慕清又去清风楼送了次菜,并表示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
清风楼的掌柜问她过年前可不可以再送一次,这次要多一些,“价格……我再给你提高三成!”
生菜不过是吸引顾客来清风楼的噱头而已,清风楼靠的也不是生菜赚钱,哪怕生菜价格清风楼卖的一分钱不赚,在其它菜上,清风楼依然能够赚回来。
况且,怎么可能不赚呢?只是赚多赚少的事情。
慕清故作为难了一会儿道:“行吧,那我过年前就再送最后一次,不过家里也没剩下多少了,过年一次性送来,后面可就没了。”
清风楼的掌柜倒是不意外她这样说,事实上她能够每十天送五斤生菜过来,送了这么多次都没有断过,已经让他十分意外。
他也答应下来道:“若是有空的话,不妨多种一些,种多少我们清风楼都收。”
慕清叹气道:“倒不是不弄多种,只是这菜娇气的很,不能冻着,整个冬天我都是烧了炉子的,太废柴。”她做为难的样子,“其实废柴倒是不怕,这价格卖得高,家里也能多个进项,只是家里柴火有限,冬季山里有狼,也不敢上山打柴,总不能家里柴火全烧炉子,自家总要留一些用,不然天这么冷,人要冻坏了。”
清风楼的掌柜也能理解,普通农家,即使想多种一些,确实没那么多柴火。
他道:“其实你可以买柴火回来烧暖炉。”
慕清连连摆手:“哎呀,那不能的,我们农家人都是自己打柴,哪能买柴火烧?要是菜像今年这样卖得出去还好,要是卖不出去,全都烂在家里了,不敢的不敢的。”
掌柜的对这乡下老妇人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