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主摸了摸下巴,“他的死活我才不管,我是怕我的娘子受委屈。”
璃宽差点听吐了,他的娘子,真叫人虚汗直流啊。
他们蹲在房梁上看了很久,欣赏魇后的美貌。栏杆上吊着的灯笼洒下水红色的光,魇后坐在那片光晕里,先前的危机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她端着琉璃杯,春水一样的手指拢着,连那酒都格外珍贵起来。
“魇后在喝自己的喜酒呢。”璃宽舌头乱窜。
令主笑得欣慰,“她一定很高兴。”
美人实在太出众,刚才的不愉快过去后,她的明艳又照耀了整间客栈,连那个以艳丽著称的青老板也被比下去了。她的四周妖来妖往,路过是假,来看她才是真的。般若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下了场表示接受追求,不下场的,哪怕生得再美,也不能随便攀搭引诱。
璃宽喃喃:“不知魇后会不会上台,万一上台怎么办?”
令主挺了挺胸,“本大王会在她上台之前把般若台拆了的。”
“唉,魇后今天打扮得真好看,那发髻,那裙子,那香囊……”他话还没说完,被令主捂住了眼睛。
璃宽茶是一只好色的蜥蜴,他贼眉鼠眼,视线老是往不该去的地方溜,当初令主就是从一只巨型蝾螈的洞府里救下他的。那时他心智未开,到处寻花问柳,蠢起来分不清同类异类,连粘乎乎的母蝾螈也敢勾引。终于有一次犯到了蝾螈王的手里,气得人家朝他吐了一大口唾沫,毒素立刻将他淹没,令主捞起他时,他翻着白眼肚皮朝天,已经奄奄一息了。
说起这个就勾火,蝾螈的唾沫粘性太大,害得令主洗了半个月,才把袖子洗干净。璃宽恍惚还记得他的那只手臂,白净、结实、线条流畅。只是前臂上有繁复的刺青,像一个封印,暗夜里会发出奇怪的光,也许这就是他总穿黑袍的原因吧!
被捂住了眼睛,他也不挣,不挨揍就好。然后听见楼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令主的手松了松,他趁机扭身爬到廊檐下看,原来是五十州的鲛人来了,有男有女,个个雌雄莫辨,娇艳如花。
令主的眼里只有未婚妻,无暇他顾。看无方没有要下场的打算,可是她一身盛装,又让他很担心。他盘腿坐在梁上,捧着脸开始浮想联翩,如果这时候来一方盖头给她罩上,立刻就可以送进洞房……想到洞房,令主心头突突乱跳,面红耳赤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emm、凡朵朵、梦青山、烟花落、悲伤的鱼、茶茶木、大毛、puln、21645268、chaliceri、 yh、喵喵妙妙、泥泥江、ee49333、奇勒坚、 给你一次捅菊花的机会、记得绿罗裙、盗号菊花万人捅、黑木月光小清新、半本书、辜文美、大王叫我来开车、彼岸(这样就不重名了)、liaott、天寒翠袖人、tataletter、没门牙、柠檬、李狗蛋、爱吃草的二狗子、一诺、双木子亥、ste、rivvi、二月喵、云淡风轻、石头、水呈文、zheng38762、张骞、gugu、超ren、吉光、一一、默默无语、南城少年、日后好相见、小七、je、九妈、打卡斯基、酒窝、bonnie、阿鲁鲁、无生、梨咩咩、肖尧、ponyo、小久……谢谢小伙伴们,破费了,鞠躬~~
☆、第 17 章
虽然他并不太了解洞房花烛的过程,但通过这项活动能加深感情,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位有思想的夫人,要娶回家不那么容易,他欣赏她的正直不阿,不像那些女妖,嘴上说不愿意,其实暗中纷纷想方设法投怀送抱。结果被轻视了,很丢面子,对谁都不说,提起白准哼哼冷笑,“那个老妖怪,瞎了眼才嫁给他”——说真的,她们争相做瞎子,只有他知道。妖和人一样,也贪慕权势,就算他腐朽得像根老树桩,她们一闭眼,也有舍身成仁的勇气。
她们愿意将就,谢谢她们八辈祖宗,他可不愿意。好姑娘不会厚着脸皮在路上堵他,更不会露出一截腰,在他和青泥的泥潭旁搔首弄姿。他渴望的是单纯不做作的感情,有个人愿意伴他,万年,十万年地,在这片魔域上生活下去。
未婚妻精致的面孔,玲珑的脖颈,被那些龌龊的妖看了一遍又一遍,令主好想跳下去,现在就带她走。可再一想得沉住气,已经到了这步了,人设不能崩。
恶名远扬不怕,女人就喜欢对外残酷对内无骨的男人。现在越凶,将来反差越大,她是不是会惊觉捡到宝了?令主内心大笑三声,那些长舌的妖,帮了他大忙。艳无方现在惧怕他,等他要娶她时,她一定会受宠若惊的。
令主一个人想出了满眼桃花,冷不防有人朝她走过去了。他一惊,定睛细看险些栽倒,居然是他的城众、他的泥人、他的儿子!
那倜傥的身形,俊美的面貌,眼中自带三分柔情,全是他的心血啊。他看见偶对她行了一礼,轻轻微笑,“我早就对灵医的大名有耳闻,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令主咬牙切齿,三生个鬼,他们根本有今生没来世。
瞿如鸟跑出去看鲛人了,只有叶振衣还留在她身边,见有人过来搭讪,上下打量了几眼,“你是何人?”
同性很容易成为假想敌,偶连理都懒得理他。无方的态度却很好,她靠着围栏向他一笑,“过奖,徒有虚名罢了。我看公子双肩阳火微弱,近来想必有恙,若蒙不弃,我为公子诊上一诊,如何?”
令主眼睁睁看着他的偶在她对面坐下,一只手递到她面前,温煦说:“多谢,有劳姑娘。”然后无方牵袖,如玉的指尖落在偶的腕上,令主知道这偶大概是完了,已经被她窥出老底了。
果然的,她面上笑靥如花,“公子从魇都来?”
没有谁能抵御得了她的笑容,偶晕陶陶的,腕子一转将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姑娘好眼力。”
屋顶的令主气得头昏眼花,没想到自己造就的玩意儿,比他有能耐得多。这手勾搭姑娘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自己掂量再三的事,他们居然轻而易举就办到了。
无方的目的不过是要拐一个回去研究,既然送上门来,那就不必客气了。她把手抽了出来,开门见山问他,“公子可愿意跟我走?”
偶垂下眼,似乎有些娇羞,“姑娘想带我去哪里?”
她说:“离开梵行,跟我回钨金刹土。”
偶却沉默下来,含笑慢慢摇头,“姑娘应当知道我不能离开魇都,若姑娘有心,何不留下来?咱们时不时见一面,便是最好的姻缘了。”
令主气得腿也颤了,身也摇了。最好的姻缘?姻缘归他了,那一城之主的他怎么办?世上什么事最令人痛心?莫过于被自己创造的偶挖了墙角。私自逃离魇都勾搭姑娘就算了,勾搭的还是令主的未婚妻,这偶大概是不想活了!
房梁上的人咬牙切齿,灯下的人却饶有兴致。她一手托腮,指尖鲜红的蔻丹衬得那皮肤剔透如琼脂。顾盼之间眼波欲滴,声音也甜得拧得出蜜来,“我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离开魇都,交友当然要交真心,若公子有意,就应当随我回钨金刹土。天极城有我的家,有明月和艳阳,公子不想走出梵行刹土,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可惜他真的去不了啊。”令主错着牙冷笑,这不知羞耻的泥人,受着他的供养,肖想着他的未婚妻,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上一批出走的早就死干净了,他们有前车之鉴,这批自然学乖了。一般来说偶都比较聪明,知道自己离不开魇都,再怎么盛意相邀都会推脱,但也不乏不信邪,被爱情冲昏头脑后不顾一切的。令主仔细审视那偶的脸,看着长相精明,很有深度,几乎已经可以断定他会拒绝了。谁知那个没出息的被美色所惑,犹犹豫豫“这”了半晌,最后居然羞涩地点点头,“人一辈子总要癫狂一次,姑娘是灵医,我相信姑娘。”
所以他的偶轻易就会上别人的钩,房梁上的令主差点没摔下来。多简单,诱拐一个多简单!他彻夜不眠,绞尽脑汁创造的成品,原来是为女人们量身定做的。
眼看他们要达成共识,令主觉得受不了,必须阻止!他气哄哄地化作一道清风,从窗户飞了出去。
这厢的无方浑然不觉,四周围乱糟糟的,近处不停有人走动,楼外又有鼓乐笙箫,这么喧闹的地方,呆久了脑仁儿都快炸了。只是这人偶,看上去真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样貌好,身段绝佳,连脸上的表情都是生动的,含情脉脉的,难怪把那些女妖弄得五迷六道。
“你们的令主,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医者的本能,促使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又捏了捏他的腰,“满城尽是你这样的偶么?”
被女人一顿乱摸,那偶很快飞红了脸,结结巴巴说:“我家令主……确实有神通。姑娘不会因此嫌弃我吧?”
“哪里……”
无方刚要安慰他几句,忽然楼外飞沙走石,狂风吹得灯笼几乎翻飞起来。原先还晴朗的天空,一时伸手不见五指,般若台下惊叫声顿起,他们所在的客栈楼阁也发出吱呀的呻/吟,仿佛楼在倾倒,榫头随时会脱节似的。
青如许大惊失色,奔走在厅堂里,刚走到楼口的麓姬匆匆折了回来,“出什么事了……有高手造访吗?”
唯有面前的偶不动如山,嘴里喃喃自语着“主上”,双腿一曲,伏地跪了下来。
来般若台寻找春天的偶人本就不少,内内外外跪倒一大片,也惊着了众妖。青如许怕她的太珑被拆了,把一干人都轰了出去,“令主驾到,还不迎驾,都活腻了!”
无方师徒三人也卷进人潮里,被推搡着下了楼。
雪顿山下,青灯已经排列成阵。黑衣的使者护卫一架巨大的车辇,车门虽然洞开着,车内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众妖屏息凝神,风声还在呼啸,车顶悬挂的金铃在狂风里响得噪杂。沙尘迷人眼,无方抬袖遮掩,轻声一哂:“好大的阵仗!”先前还送喜酒呢,突然杀过来,是发觉城众又走失,勃然大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