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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末的天温暖却不显燥热,沈晚连日来绷紧的神经骤然放松,一梦酣甜直接睡到了晚饭的时辰。柳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里也点上了灯,沈晚掀开身上披着的薄毯,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柳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的?”沈晚缓了片刻,才想起睡着前的场景。
栀初捏着湿帕子递给她,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走了快一个时辰了,柳小姐说她明天再过来。”
湿帕子被晚风浸得微凉,沈晚敷了敷眼睛又擦了下手,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站起身让栀初将躺椅收起来,沈晚轻轻敲了两下头。
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面柳沐向陆湛坦白了心意,两人甜甜蜜蜜在了一起,沈晚还记得,柳沐出嫁前还夸了陆湛,说他什么人长得好,性格也很好……沈晚听得满心欢喜,一睁眼看到头顶被月色映出的树影后才发现原来是大梦一场。
沈晚心里有点惋惜,面上就不由带出了些许。
栀初放好躺椅,一抬眼恰好看见沈晚绝对算不上愉快的神色,不由忧心忡忡地询问:“小姐可是没睡足?待用了晚饭再睡吧?不然半夜又要饿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木苏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栀初生怕沈晚又会像以前一样耍性子不肯好好用饭,当即打开食盒,故作惊喜道:“今天有小姐爱吃的蟹粉酥!”
沈晚抬眼一看就知道栀初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倒不是没睡好,而是梦到了一个姑娘和她心上人在一起了,醒来发现是场梦,有点遗憾罢了。”
木苏骤然抬头,灯光下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栀初和她的反应差不多,有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可怜沈晚说的都是实话,却错估了这些小丫鬟们的思考方式。无论是木苏还是栀初,都只当沈晚是有了心上人又不好意思直说。
想到最近沈晚总是在柳沐面前变着花样地夸赞陆湛,栀初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柔声安慰她:“小姐不必担心,如果有缘的话,自然会在一起的。”
先不论她家老爷和少爷都支持雍王殿下,单单是她家小姐还在护国寺救了雍王殿下,就足以说明这缘分的羁绊有多深了。怪不得,怪不得她家小姐前段日子还特意叮嘱,一定要在荷白面前说清楚她其实是倾慕雍王殿下的,原来是真的动心了。
栀初自觉想通了关键之处,整个人豁然开朗。
沈晚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却被她的话安慰到了,低声又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有缘的人自然会在一起的。”
木苏耳朵微微动了动,重新垂下头,恢复成了平时木讷寡言的模样。
当晚,一只其貌不扬、全身褐色的小鸟落在了雍王府内院的一处窗子前。它先是啾啾叫了两声,又用小小的喙理了理带着点潮湿气息的羽毛,见还是没人出来,不由眨了眨晶亮的黑豆眼,对准窗子啄了一下。
夜色寂静,这动静便显得格外清晰。负责守夜的青苏迅速起身推开窗,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蹿了进来,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脸水汽。
青苏定睛去看,那黑影已经不见了,显然是已经机灵地蹿进了内室。
想到陆湛每次睡着后被吵醒的脾气,青苏头皮略微有点麻。放轻手脚推开内室的门,他借着月色在屋里略略打量了一眼,却发现陆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半坐在床上。一团小小的黑影正在锦被上来回蹦跶,兴奋而亲昵地将小小的脑袋往他手心里蹭。
“把灯点上。”陆湛道。
青苏立刻摸出火折子,将床头不远处的一盏烛灯点燃。火光微微晃了晃,又很快稳定下来,青苏下意识再度看向床榻,认出那团黑影究竟是什么之后,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浮出了震惊之色:“这是……西南献的那批小云雀?陛下不是赐给皇后娘娘了吗?”
陆湛没睡好,根本没什么耐心应付这只热情过头的小家伙,他摊开手让小云雀蹦上来,随手解下它小爪子上系着的竹筒,一扬手就把它扔到了青苏怀里。
青苏手忙脚乱地把小家伙接住,平白无故被当成泄愤对象狠狠啄了几口。
陆湛只当没看见,一双眼睛里含着点不太明显的被吵醒后的怒气,不慌不忙地展开了手里的信。果不其然,信是木苏送来的。
不用想,陆湛也知道这肯定又是皇后安排的 ,连带这只被驯养极好的小云雀也肯定是皇后特意赐给木苏的。
看了眼手里密密麻麻写了两页的信纸,陆湛险些被气笑。
木苏回禀的信很有她的个人风格,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甚至连沈晚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都记录了进去,倒是和她认真严谨的性格如出一辙。
但陆湛在领差事出京期间一直看的是荷白的信,和木苏截然相反,荷白是概括性叙述,这也使得陆湛有点不适应木苏的记录方式。再加上他为了装出虚弱的样子,一连许久都没睡好,充足的耐心被折腾得已经不剩了几分。
当机立断,他将信压到枕头下面,满心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青苏出去。
直到第二天一早,宫里传来了消息,陆湛才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被提审的刺客供出指使的人是顺王,刑部官员在早朝上禀报了此事,陛下当场训斥了顺王,但顺王拒不承认,还反咬这刺客是被人指使陷害他。”
青苏打量了陆湛一眼,继续回禀道,“秦御史为首的一批官员为顺王求情,陛下只得交代让人追查证据,沈川按照我们一早的计划,顺利地将证据呈了上去,刺客看到证据后就自尽了……现在平王被收押,顺王和成王之间也应该彼此猜忌了。”
陆湛屈指敲了敲桌子,轻笑的样子半点看不出刚受过伤:“这次的主要目的是除掉平王,破坏他们之间的关系倒还在其次,即便老二和老四真的离了心,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青苏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昨天的那只小云雀,放了吗?”陆湛问道。
青苏迅速跟上他的思路:“已经放走了。”
陆湛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张纸丢给青苏:“读一读,让本王听听木苏都写了什么。”
“是。”青苏沉声应下,小心打开了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规规矩矩地读信:“沈小姐近日一直和人提起王爷,说王爷……咳……”
陆湛挑了挑眉:“嗯?”
青苏忍着笑,继续读:“说王爷玉树临风、潇洒俊逸、德才兼备、心系百姓……”
“等等。”陆湛出声打断他,清浅的笑意从眼底一路蔓延到声音里,“我自己看,你去忙吧。”
青苏恭敬地将信纸放回他手里,忍着笑,脚步匆匆地跑了。
陆湛心情极好地眯了眯眼,手指一勾夹住信纸,像是品鉴诗词一样,一字一顿地细细品读这好似流水账一样的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