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骤然回神,还没来得因这潦草的流程而失笑,就见沈川变戏法一样单手从怀里摸出了两张庚帖,奇异的是,那庚帖被他揣在怀里一路还很平整。
沈晚抬手接过,见一张是空白的,另一张则写着字。
沈川还在那里小声叨叨:“说起来这帖子还是殿下亲自动手写的,为表诚意,晚晚你便也自己动手写一写吧。”
沈晚端详庚帖的目光一凝,霍然抬头:“这帖子是雍王殿下亲手写的?”
沈川被吓了一跳:“是、是啊,我亲眼看到的,怎么了?”
沈晚气极反笑。怎么了?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第24章
和大多数人一样, 沈晚对书法的了解仅限于皮毛,只能依照个人审美主观地判断字迹好看与否, 她能写出来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也多亏了原主的身体记忆。因此对真正多年刻苦研习, 能写出一手漂亮毛笔字的人, 她还是由衷佩服的。
沈晚记得很清楚,上一次雍王府的回复字条传回来时, 荷白信誓旦旦地说是青苏亲笔写的。眼下再看这庚帖上的字,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通了这点, 沈晚脸上的笑容不由掺了点微妙的寒意。
沈川看在眼里只觉得后背一凉, 以前沈晚生气折腾他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沈川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晚晚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你这帖子写完了回头让人送我院子去就行,我先走了。”
说完, 他不管手里大雁的抗议哀鸣,又抓着它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屋子。
沈晚一怔, 好不容易才积聚了一点儿的火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半晌, 她又记起之前的疑问, 将栀初叫进了屋里,“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雍王殿下的?”
栀初眼里的笑意一僵, 就连站姿也变得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小姐……”
沈晚最受不住栀初扬着白嫩嫩的包子脸向她撒娇的画面, 只得板着脸佯装严肃道:“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 ”栀初犹豫了下,见逃不过了,只得小声道,“奴婢其实也是揣测的,虽然您表现得不太明显,但奴婢还是感觉到了您对雍王殿下的态度很特殊。”
沈晚微微皱眉,没说话。
见她没有生气,栀初的胆子大了些,脸上又多了点笑意:“小兰前两天出府采买听说书的人提到一句话,用来形容您倒是很合适。”
沈晚心里生出种不妙的预感,但她还没来得及打断栀初,就听小丫头脆生生地道:“叫爱在心口难开。”
沈晚:“……”
栀初察觉到她神色不对,也不敢插科打诨了,小声询问道:“小姐,难道您不喜欢雍王殿下吗?”
沈晚喉咙发干,涩着嗓子咬牙切齿道:“喜欢,我怎么会不喜欢雍王殿下呢?”
虽然这般说着,她的神态却明显不是那么回事,栀初直觉好像自己闯了祸,一时噤声不敢说话了。
一室寂静中,沈晚也慢慢回过神。
若是真像栀初说的,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陆湛的关心很像是倾慕所致的话,那陆湛突然求昭文帝赐婚倒是也有可能。毕竟她一直防着荷白,却忽略了木苏的存在。
定了定神,沈晚低声问道:“木苏的房间你去过吗?她有没有养信鸽之类的动物?”
栀初一呆,摇了摇头。
“这样……”沈晚边思量边叮嘱她,“这会儿木苏不当值,应该在房间,你去她房间看看,如果发现鸽子之类的小动物,就找个借口带过来给我看看。”
栀初两次进屋,沈晚两次都提到了木苏,她再单纯也不由多想了些,听到沈晚提到信鸽脸色更是一变。沈晚看得哭笑不得,无奈地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木苏没什么坏心思,你该怎么和她相处还怎么相处,无需怀疑她。”
栀初脸色这才好了些,行了个礼就急匆匆地往木苏房间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栀初就折了回来,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小姐,您看!”栀初将拢着的双手微微展开,片刻后一只毛茸茸小脑袋探了出来,小小的喙里发出啾啾的叫声,两只晶亮的豆眼似是好奇一样还眨了眨。
和沈晚的视线对上以后,小家伙偏了偏头,突然雀跃地扑棱了下翅膀。栀初一时没防备,竟被它挣脱了,她还没惊叫出声,就见那小家伙一头扎进了沈晚的怀里,两只细细的小脚来回蹦跶着,努力地把小脑袋往沈晚手心里蹭。
栀初一脸讶然,半晌才干巴巴道:“小姐,这云雀是您养的吗?”
沈晚其实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却仍是坚定而缓慢地摇了摇头,那小云雀见状啾啾叫了两声,吸引到两人的注意后也模仿着晃了晃脑袋瓜。
栀初死死忍着笑,“小姐,这云雀怎么那么喜欢您啊?刚刚奴婢拿它过来的时候它还发脾气了,您看,奴婢的手心现在还红着呢。”
沈晚用一副“我怎么会知道”的无奈表情瞥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按住在她腿上撒欢的小云雀,有点头疼地问道:“这云雀,是在木苏屋子里找到的?”
栀初点点头:“木苏说是前些日子在院子里发现的,当时这云雀受伤了她就帮忙包扎了下,结果它伤好了之后就不走了。”
沈晚点了点头。这倒是一个可以用来遮掩的好借口,若是她之前没发现疑点的话说不定也会信了。想了想,她问道:“你用什么借口把云雀带出来的?木苏不会怀疑吧?”
“不会的。”栀初信誓旦旦地说,“这云雀没装笼子里也没锁住爪子,自由的很。趁着木苏去小厨房煲药膳的工夫,奴婢就偷偷将它带出来了。临出门奴婢还特意看了一眼,木苏房间的窗子是开着的,不会怀疑到奴婢的。”
栀初这几句话几乎把沈晚的猜测给落实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小云雀一眼,压低了声音交代道:“以后荷白和木苏在的话,你记住不要和我提雍王殿下的事情。”
栀初有点不理解,但见沈晚一脸严肃的样子,还是乖乖点头答应下来:“奴婢记住了。”
沈晚总算满意了——她不再提陆湛,木苏总没什么好禀报的了吧?毕竟没素材呀!
然而她是满意了,却有人受苦了。陆湛本来以为赐婚后沈晚已经会格外的欢喜,木苏回禀的次数会更多,哪里能想到事实恰好相反——一连几天,他连简短的字条都没收到。
前三天陆湛还勉力支撑着,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问青苏,然而三天一过他就绷不住了,得空就打发青苏去看看有没有来信。
这可苦了青苏。
他一天跑无数次门房,腿都快跑断了也没落着好,还眼见着陆湛身上的寒气愈来愈重,弄得他总是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
但即便如此,青苏还是得按照陆湛的吩咐来回跑。
门房一见他进屋就垮了脸:“今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