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2 / 2)

“湛儿,来,陪朕下一局棋。”昭文帝轻咳了两声,面色平静地坐到棋桌前。

陆湛拿捏着情绪,眼里浮出了点真心实意的担忧:“最近天凉了,父皇还需多多注意身体,不要嫌麻烦,每日都让太医来请平安脉。”

昭文帝一脸无奈地摆了摆手,在棋盘上落下一子,“知道你纯孝,不过也不必忧心朕,近来朕身子倒是好上了不少。说起来,朕听说你昨天请颜太医去府里了,可是哪里不适?”

陆湛低下头,掩去眼里的神色,徐声解释:“不是儿臣,是沈家小姐。”

“哦?”

陆湛斟酌着道:“儿臣前几天听人说,沈小姐年前曾受过寒,身子一直不适,近来又要学规矩,疲惫之下又有些不爽利,便想请颜太医过去问问,倒是没想到父皇关切,这么快就注意到了……让父皇忧心,实乃儿臣的罪过。”

说话间,陆湛又落下一子,将棋盘上的一小片江山拱手相让。

昭文帝见他面色恍惚,一时间也没往陆湛故意让他棋子的方向上想,落子将那一片棋子吃掉,他眼带笑意地打趣:“一开始朕还担心你会和王妃不睦,现在再看倒是朕多心了。”

这试探的含义太明显,陆湛即便在做戏也不能当听不出来。他脸色一变,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一礼:“能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儿臣虽顽劣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昭文帝细细地看了他一眼,确认他脸上并没有一丝一毫地不情愿,这才让他站起来,又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将这件事揭了过去。

小半个时辰后,一局棋终了,见太监总管捏了封信走进来,陆湛识趣地告辞,将议事的空间留给了两人。昭文帝目送着他离开,这才视线一转,看向心腹总管:“如何?”

“禀陛下,”老太监压低了声音,小声回禀道,“这件事确实和雍王殿下没有关系,暗卫们仔细将京中的药铺都查了,发现买药的是顺王殿下的人。为了撇清关系,顺王殿下派的是个别庄的家仆,还特意从两家药铺买的那相克之药。”

昭文帝接过那回禀的信纸,语气极淡:“那药粉又是怎么跑到颜太医金针上去的?”

老太监的声音更低了:“颜太医平日就负责给各宫娘娘看诊,对娘娘们的情况都很了解,淑贵妃娘娘最近一段时间都在让医女针灸,用的就是颜太医的那套金针。”

一目十行地将那信看完,昭文帝皱眉沉默了许久。良久之后,他才吩咐道:“去,明日派两个太医到沈家去,好好为雍王妃调理一下,库中的药材若有合适的便尽管用。至于老四这件事……”

老太监弓着身,见他久未说话,不由提醒了一句:“陛下?”

昭文帝回过神,继续道:“西北不是该上供了?传朕旨意,把这差事安排到顺王身上。”

老太监一僵,却什么都不敢说,小心行了礼,转身让人去传消息去了。

宫中的消息无论何时都传得极快,刚过了午饭的时辰,大大小小的官员家里便都听说了顺王被委派出京的事情。一时间,顺王一派人心惶惶,陆湛和成王的人倒是满心欢喜。

栀初也早已将自己划分成了雍王一派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就连蹦带跳地赶回了内室,一股脑地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沈晚。

沈晚却有点懵,她看了看原剧情,确认没记错——在原书里也有这么个差事,不过最后是给陆湛的,怎么会突然被扔给顺王?

她记得很清楚,原书里陆湛的第二个劫点就在这次西北的任务里,并在九死一生中终于打消了昭文帝最后一点疑窦,成功收获了帝王最无情也最浅薄的那点信任。

怎么就会……全都变了呢?

第34章

她的疑惑注定没人能解答, 而昭文帝金口玉言降下的旨意也不可能改变。因此即便淑贵妃和顺王苦苦哀求许久, 该去西北的人还是要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 顺王离京的日子正好在沈晚笄礼的前一天。但不凑巧的是, 他恰好赶上了个冷雨天。

临近笄礼,沈晚难得有些忐忑, 栀初看在眼里,便捡着这件事当做笑话说给她听

“您是不知道呐!”栀初扯着一口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 并不怎么正宗的方言, 抑扬顿挫道, “那秋雨如刀、落叶萧条,顺王殿下此去千里, 临别了却连个送行的人都没有,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沈晚被这活宝儿逗得笑着倒在床上, 莫名有一种正在听评书的错觉。好半晌她笑够了,才捂着肚子坐起来:“你这是打哪儿听到的消息?这讲故事的也不怕被抓走吗?”

栀初笑意一敛, 神色间有种不以为然的味道:“小姐您是没听说, 从陛下下旨开始, 京中都传遍了。”

沈晚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微微皱了皱眉。

栀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几年西北总是受灾,偏偏陛下还总是以祖宗礼法不可废为由, 硬逼着西北上供,这几年去西北收供的人每个都要被刺杀几次, 最后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是祖上积德了……陛下指了顺王殿下去西北, 大家都觉得顺王殿下这是废了。”

顺王要凉, 这是迟早的事情,沈晚倒是也不意外,但听完栀初的话以后,她心里却多了种心疼的感觉。

因为视角的问题,原书里只写了陆湛在前往西北的时候遇到的惊险情况,倒是没写当时京中的情况。现在有了顺王做比对,沈晚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陆湛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栀初还在那里小声叨叨:“虽然没看到,但我听人说了,顺王殿下手底下的那些人都急了,您是没看到那场景……”

栀初兴奋地比划了下,余光扫到沈晚,突然噤了声。

她记得沈晚刚才听这消息的时候还挺开心的,怎么这会儿就突然变成一副心疼加愧疚的神情了?要不是她知道沈晚一直倾慕的都是雍王殿下,恐怕都要怀疑沈晚这是移情别恋了。

“小姐?”放轻声音,栀初小心地询问,“您怎么了?”

沈晚提不起来精神,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我就是觉得雍王他太不容易了……”

她这句话说得格外的真心实意。

只是单纯看书的话,沈晚看到的大多是陆湛聪明睿智、游刃有余的一面,即便几个兄弟都不省心,昭文帝骨子里也极其多疑,他也总能找到最佳的平衡点,成功处理掉所有的危机。

但亲身生活在这个世界,沈晚才发现并非这么简单。就像顺王现在经历的事情,陆湛当时也是亲身过一次的。纵然他坚定豁达,多多少少也应该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想到这,沈晚叹了口气。

栀初站在一旁,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等着,却发现沈晚这里没了下文。她一头雾水地想了想,怎么也没弄清楚顺王倒霉和心疼雍王有什么关系。但左右这也是件好事,栀初便也聪明地没再说话。

被这么一搅,沈晚没再因即将到来的笄礼而忐忑不安,但陆湛的事情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她的情绪也提不起来。这幅怏怏不乐的样子一路延续到了晚上,最后不但栀初看出来了,就连最近不怎么在内室伺候的荷白和木苏也看出来了。

两人都是皇宫出来的,说是人精也不为过,旁敲侧击之下,栀初很快就说漏了嘴。和栀初一样,荷白与木苏也弄不明白沈晚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两人都没细探究,直接便给陆湛去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