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炳辉扯了扯唇角, 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跟了上去。
进到殿中, 两人齐齐下拜,见过了皇帝。
明乐帝命免礼之后,看着二人,说道:“河南陕西,蝗灾已有多日, 你们两个, 一为国之储君, 一为大燕的亲王,可有对策?”
话音落,殿中却是一片寂静。
这兄弟二人如同木头疙瘩一般, 杵在地下,不说不动。
明乐帝打量着自己这两个儿子,于瀚文好似又胖了些,腰身肥圆,似一口大桶;而于炳辉却日益消瘦,整个人越发的干瘪,亲王朝服穿在他身上,仿若一件宽大的袍子挂在一根枯瘦的竹竿上,晃晃荡荡,他面色阴沉,两眼直视地下。
两人站在一处,成了一副对比鲜明的画面。
一向不合的兄弟俩,此刻倒是不约而同的默然不言。
明乐帝压着火气,指着于瀚文,说:“你是太子,你先说。”
于瀚文颊上的肥肉微微抽搐了一下,他擦了一把额上细密的汗滴,片刻说道:“儿臣、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派遣钦差前往灾区,安抚民心,治理蝗灾。”
明乐帝冷冷问道:“当派谁去?如何安抚?又如何治理?”
于瀚文张着口,半日说不出一个字儿。
明乐帝又向于炳辉道:“老二,你有何对策?!”
于炳辉倒是爽快,干脆说道:“儿臣无能。”
明乐帝两眼几欲冒火,厉声斥道:“你们一为储君,一为大燕的王爷,国家有难,竟束手无策?!朕养的这一班儿子,竟全是蠢牛木马,惫赖废物!”
两人低着头,任凭皇帝的斥责如雨点般落在头顶。
于瀚文抹了一下脖子,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如今朝中有一人能当此重任。”
明乐帝紧盯着他,喝道:“谁?!”
于瀚文说:“是三皇弟,肃亲王于成均。”
这一言落地,一旁的于炳辉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之中颇有几分憎恨之意。
明乐帝不语,半晌才颔首冷冷说道:“到头来,你也不过是举荐了旁人,你自己却有几分能耐?”言罢,更斥了一声:“出去!”
于瀚文如蒙大赦,慌慌张张的退出去养心殿。
明乐帝则又看向于炳辉,沉声问道:“你有何话说?!”
于炳辉垂首回道:“儿臣赞同太子所言。”
明乐帝气恼交加,喝道:“出去!”
于炳辉行礼毕,便转身快步出门。
明乐帝则看着空旷的大殿,不由自主喃喃道:“朕空有一个朝廷,一班朝臣,却连一个可用之人都无。即便是朕的儿子,也只顾勾心斗角,并无一个真心为朕。”
王崇朝在旁听着,眼皮微微一抬,又垂了下去。
于炳辉出了养心殿,只见于瀚文正在前方不远处望着什么出神。
他快步上前,狞笑道:“大哥真是好手笔。”
于瀚文猛然回神,转身看着他,茫然道:“你说什么?”
于炳辉说道:“还装什么傻,从小到大,就这么一套把戏,你也真玩不腻。”说着,他凑到于瀚文跟前,低低说道:“那些话,难道不是大哥派人四处散播的么?难怪今日,大哥会举荐三弟。父皇今日这般盛怒,怕也是为此了。”
于瀚文身子陡然一震,惊怒交加的瞪着他,斥道:“老二,你说话可要有个凭据。无凭无据,便是血口喷人!怎的就是我派人传播的?!我还说是你干的!真是好缜密的手段,我派了多少能干的探子,都打探不出!”
于炳辉却不为所动,冷冷一笑,说道:“你这套做派,也就老三肯信了。”说着,一甩袖,向外走了。
走着,还遥遥说道:“如若老三此去立下大功,大哥你这太子之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于瀚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肥肉不住的抽动着,神色阴沉不已。
于炳辉回至王府,连外袍也不及脱去,便径直走到了上房,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气呼呼一言不发。
他正妃王氏,一见此景,便晓得自己丈夫必又是在宫中受了什么气,心中不痛快,便亲手倒了一盏茶上去,陪笑道:“王爷,不管什么事,归得府中,总该放宽心闲散闲散了。咱们府中有那许多先生在,还愁没人能替王爷出谋划策么?”
于炳辉并不喝茶,一挥手道:“妇道人家,懂些什么!”便挥退了王妃,又吩咐道:“速速派人,请谭侍郎过府一叙。”
打发去的人,约莫半个时辰回来复命:“谭家人说,谭侍郎有事出城去了,不在府中。谭侍郎倒留了口信,说近来情形敏感,须得避嫌,这两日便不过府来了,还请王爷安心等候时机,切莫轻举妄动。”
于炳辉闻言,顿时大怒,将手中的茶碗掼在地下,摔了个粉碎。
“好个奸猾的贼,无事时绕着本王转,但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便躲的连影儿也没了!”
于炳辉思来想去,命人将司空珲请来。
司空珲应邀而来,两人宾主见过,各自落座。
于炳辉将今日情形大略讲了,便道:“这般情形,不知司空大人如何看法?”
司空珲略一沉吟,便微笑道:“王爷推测的不错,近来的事,该是太子与肃亲王联手所为。太子如此做法,便是要以民声胁迫皇上将肃亲王放出,更要令他去河南陕西赈灾。此事做好了,便是大功一件。太子举荐有功,肃亲王又是铁杆的□□人。往后,王爷怕是更没机会了。”
于炳辉将手在大腿上一拍,喝道:“本王如何看不出来!可恨这两人竟抢了这般先机!”
司空珲浅笑道:“不止如此,在下以为,皇上应当已将此事,误以为是王爷所为。”
于炳辉吃了一惊,忙问道:“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