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如今是后宫最得宠的妃子,如日中天,几乎无人敢触其锋芒。
她之前曾几次三番帮过肃亲王府,淳懿郡主一事,更是得罪了太后。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历,但陈婉兮心觉,还是可以信她三分,便冒险将此事托付与她。
果不其然,宜妃将此事办的妥善圆满。
明乐帝不止解了于成均的禁足,更将那上书弹劾于成均的几名官员罢官撤职,另降旨将于成均封为河南道钦差,前往赈灾。
如此,真正合乎了于成均与陈婉兮的心意。
肃亲王是无辜被冤,如今平反昭雪,还要应民心前往河南陕西解决蝗灾一事。
这些话,两日间便在京城大街小巷传了个遍。
陈婉兮出了会儿神,红缨在旁说道:“娘娘自有孕以来,时常害饿,正好宜妃娘娘送了这样好的点心来,娘娘且吃一块吧。”
陈婉兮却忽然失了胃口,放下手中那半块果馅儿饼,起身道:“收起来吧。”言罢,便向里屋去了。
留下几个丫鬟,面面相觑。
菊英收拾着食盒,杏染便低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实不相瞒,我跟了娘娘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娘娘这幅样子呢,失魂落魄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红缨说道:“娘娘这是舍不得王爷啊,夫妻团圆才多少时候,就又要分别了。”
杏染咂着嘴,说道:“王爷不是去赈灾么?能花多少日子?过年之前,必定能回来吧?”
红缨叹息道:“那可没准儿,如果是之前几个月,倒也罢了。拖到这时候,我听闻河南已经饿死人了。灾民朝着外省扑,有些地方甚而都发了暴动。王爷这一去,怕是差事不好干呢。”
陈婉兮在里屋床上躺了,听着外头丫鬟们的细细低语。
她心中亦有几分失落茫然,虽说独守空房的日子不是没有过,但如今却格外的不一样了。
蝗灾,灾民,这些都不在她的常识经验之内,除了替他多多的预备衣食,她也不知还能为他做些什么。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竟渐渐睡了过去。
傍晚时候,于成均自宫中回来。
琅嬛苑灯火通明,堂上摆着一方极丰盛的宴席。
于成均进屋,一见此景,不由笑道:“今儿怎么了,不年不节,摆出这样的大宴来了。哟,还都是爷爱吃的菜。”
陈婉兮换了一身装束,仔细梳妆打扮了,立在灯下,明艳非常。
她微笑道:“王爷明儿就要走了,妾身设这宴席,是为王爷送行的。”话说到一半,竟有几分哽咽。她停了片刻,强忍了下去,方又笑说:“妾身,祝王爷此行功成圆满,凯旋而归!”言罢,她亲手倒了一钟酒,双手捧到了于成均跟前。
于成均看着妻子微红的眼眶,及那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亦十分的不是滋味儿,他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又拉着妻子的手,在椅上坐了,说道:“婉儿,爷……爷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只是你独个儿在府中,一定记得保重。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就进宫去找母妃。她虽待你不好,但看在孙儿的份上,总不至于再为难你。”
陈婉兮想笑,却终究只是扯了扯唇角,她说道:“王爷放心吧,怀宝儿的时候,妾身也是一个人,不也过来了么?此去差事不易,情形复杂,王爷可万万小心,别给人留了把柄。府中,总有妾身在,王爷莫以妻儿为念……”
她话未说完,于成均却已将她拥入了怀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听男人那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婉儿,这是你的真心话么?总这样要强,未免太累。在自己男人面前,你想哭想撒娇又或想闹,都没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男人温热的胸怀与成熟男性的气味儿,令陈婉兮心头有些发热,她轻轻闭了一下眼眸,片刻浅笑说道:“王爷,自从母亲过世那年起,妾身便发誓,这辈子再不会轻易掉泪。王爷放心好了,妾身当真不是那种只会窝在房里炕头,绊着男人,无理取闹的女人。妾身能力有限,实在不知还能为王爷做什么,但总归不会拖了王爷的后腿。”
于成均暗暗叹息了一声,他的王妃就是这么一副性格,大概这辈子他都不会看见她撒娇的样子了。
他抬起手,轻轻抚摩着妻子的发髻,说道:“这样,就很好了。爷这辈子讨你做了媳妇,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第106章
隔日清晨, 肃亲王府门前,一队车马整装待发。
于成均一袭便服, 立在王府阶下, 高大的身躯在清晨稀薄的日头里显得尤其昂藏壮硕。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淡淡道了一句“是个适宜赶路的好天。”
送他出来的陈婉兮, 倒是一副精致的打扮,妆容艳丽, 衣着考究,发挽鸦翅,眉黛青山, 唇红似染, 尽态极妍。
今日是她的丈夫启程的日子,天色未亮, 她便一早起来梳洗,仔细着装打扮,只想给临行之际的丈夫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她掠了一下鬓边散下的发,抬手替于成均理了一把衣领, 微笑道“天好,便早些上路吧。免得耽搁了,错过打尖儿的地方。早些到了驿站,晚上也能好好歇息歇息。一人在外, 妾身不能跟着,留神照料自己。冷了添衣,饿了传饭, 别惯着底下的奴才,你心疼他们,他们便只图省事了。”
于成均握着妻子的手,莞尔道“瞧你这话说的,怎么说,爷也是多年在外行军打仗的人,这点小事还需交代么?”
陈婉兮仰头,清亮的眸子对上了他的,唇角轻扯“妾身自然明白,然而妾身还是想说。”言罢,又向一旁侍立的玉宝说道“这是你头回跟王爷出去办差,一路万事仔细,别出了什么差错,更别拖了王爷后腿。回来让我打听得知,我不能饶你。”
玉宝穿了一袭新做的青布短衣,这身衣裳是他才娶的媳妇儿给做的。
这房媳妇,是他相好了多年的一个同乡。那姑娘家里要的彩礼高,还是肃亲王妃知道了,特意赏了钱物,帮他娶的。
两口子倒也十分和睦得意,玉宝心中对王爷王妃甚是感激。之前于成均要往河南赈灾,点名选人带去时,本思虑他新婚燕尔,不忍叫他夫妻分别,他便毛遂自荐,定要跟去。此刻,听了王妃的告诫,更连连点头,拍着胸脯道“娘娘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服侍王爷!若有凶险,就是小的豁出命去也要护卫王爷周全!”
陈婉兮却笑了笑,说道“你可不能豁出命,琳娘还在家等你呢。你们都要好好的,没谁的命,可以轻易的舍去。”
于成均看着妻子莹亮的眼眸,将她的手紧紧一捏旋即又放开,转身上马,扬声道“启程罢!”
一言落地,他竟是再不看地下的王妃一眼,打马前行。
陈婉兮立在王府门前,望着马背上的男人,渐行渐远,仿佛一只风筝逐渐高飞远去。
她心中有些怅然不舍,但轻轻摸了摸肚子,明艳姣好的脸上却又露出了一抹安然的笑意——于成均是风筝,那她与孩子,便是风筝的轴了。
无论风筝飞的有多远多高,终究还是被线牵连在轴上的。
身侧的杏染却禁不住轻轻说了一句“王爷竟就这样走了,好不干脆利落,一下也不回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