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咽口水,苏梅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声音轻细道:“不,不晕……”
“那就好。”放开那覆在苏梅额角的手掌,马焱清晰的看到那小团子舒缓的呼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小模样。
呵……垂下自己暗藏讽刺的双眸,马焱转身走到苏洲愉身侧。
不远处的老太太看到那与苏梅相处甚好的马焱,微微皱了皱眉,在原处停顿片刻,等马焱走后才由穗香搀扶着走到苏梅身侧道:“娥娥,牵着老祖宗的手,等会子都莫要放开,这宫里头规矩繁多,触怒了哪个贵人,都是不值当的,可知道了?”
“娥娥知道了。”苏梅冲着老太太乖巧的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的道:“牵着老祖宗的手,让贵人先走。”
“对,娥娥真聪明。”伸手抚了抚苏梅那梳着小髻的发顶,老太太吩咐穗香在外头候着,便径自牵着苏梅往宫门口走去。
宫人早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在看到穿着一身诰命服,牵着苏梅缓慢走过来的老太太时,赶紧上前道:“太妃已在寿康宫久侯多时,请老太太与奴婢移步。”
“嗯。”听到那宫婢的话,老太太缓慢点了点头,然后牵着苏梅,随着那引路的宫女进了宫门。
其后的苏开平与苏洲愉以及其他嫡子庶女们,皆被引路的宫婢奴才们引到了别处小憩,等候开宴。
日头微下,晚霞初显,印照在那巍峨宫殿的黄琉璃瓦歇山顶,苏梅与老太太一路走走停停的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那寿康宫。
寿康宫里头一派寂静安详模样,苏梅站在寿康宫的宫门前,往一侧教司坊的方向望了望,宫闱深深,教坊司的红楼在那淡薄的暖光下若隐若现,苏梅细听之下,似乎还能听到那股子萦绕在耳畔之处的靡靡之音。
上辈子在教坊司之中,苏梅受尽苦楚,却也意外的赢得了几个真心挚友,只可惜那时候她们都已被编入贱籍,对以前的身份大都讳莫如深,不敢多提,因此苏梅至今都不知那几人到底现今何处。
“老太太,这边请。”引路的宫婢带着苏梅与老太太穿过琉璃门,往寿康宫正殿而去。
琉璃门前为一封闭小广场,东侧有一徽音右门,可通往皇太后的居所,慈宁宫,那处前瞻出廊,被打扫的很是干净,可见平日里这太妃与皇太后经常通过这徽音右门相见。
这边,苏梅迈着小短腿,乖巧的跟在老太太身侧跨过那窗格锦扇,进了寿康宫的正殿。
“老太太,太妃还在东暖阁里头诵经礼佛,一时半会子的怕是出不来,派奴婢前来与您只会一声。”一侧殿的厚毡被掀起,一个穿着大宫女宫服的宫婢提着裙裾缓慢走出,带出一身浓郁的香烛气,声音清和的与老太太道。
“无碍,礼佛要紧。”老太太冲着那宫婢摆了摆手,似乎十分相熟。
那宫婢听到老太太的话,面上轻笑,正欲开口说话之际,便听得那正殿外头传来太监的疾呼声,“平阳长公主来与太妃请安。”
那太监话音刚落,长公主便踩着脚上的宫鞋,风风火火的掀开厚毡进了正殿,与老太太偏巧打了一个照面。
“请长公主安。”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平阳长公主,老太太不急不缓的带着苏梅伏跪于地,声音清晰的向其请安道。
平阳长公主穿着一袭对襟襦裙,外头罩着一件雪青色袄裙,并未穿宫服,面上略施粉脂,梳着高鬓望仙髻,整个人虽看上去清瘦纤细,但却气势十足。
“起吧。”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那伏跪于地的老太太,平阳长公主侧头与一旁的宫婢道:“太妃呢?”
那刚才与老太太说话的大宫女上前,垂首躬身与平阳长公主道:“太妃还在冬暖阁礼佛。”
听罢那大宫女的话,平阳长公主也不多言,径直便提着裙摆往冬暖阁的方向闯去。
那大宫女阻拦不及,只得赶紧派人去冬暖阁处通知太妃。
那平阳长公主急急忙忙的来,又风风火火的去了,苏梅抖着小短腿被一旁的宫婢从地上扶起身子,她低垂着小脑袋,用宽袖掩嘴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不经意的看到苏梅的动作,老太太好笑的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道:“你这小懒鬼……”
扶着苏梅的宫婢看到苏梅这副懵懂可爱模样,禁不住的轻笑着开口道:“姑娘可是困了?偏殿里头有张软榻,可供姑娘休憩一会子。”
苏梅歪着小脑袋靠在老太太的胳膊上,听到这宫婢的话,露出一副双眸半眯未睁的困顿小模样,声音细细道:“娥娥,要陪着老祖宗……”
“老祖宗不用你陪。”老太太伸手抚了抚苏梅白细的额角,抬首对那宫婢道:“去吧,抱着进去睡会子,不然宫宴的时候没精神。”
“是。”那宫婢轻巧的应了,抱着迷糊的苏梅进了一旁的侧殿之中。
侧殿里头烧着暖炉,地上还铺着厚厚的毛毯,淡淡的熏香萦绕在一方小案之上,轻轻袅袅的徘徊于侧殿之中,那轻缓安神的熏香,让原本便困顿的苏梅一沾上软榻便酣睡了过去。
宫婢替苏梅盖了小被,细细掖了掖被角,这才撩开厚毡出了偏殿。
正殿之中,老太太端坐于一方圈椅之上,身侧站着刚才那个大宫女,正俯身与她细细的说着话。
“砚若姑姑。”宫婢走过去先是与那大宫女请了安,然后才与老太太轻声道:“姑娘睡着了。”
听到那宫婢的话,老太太微点了点头。
一旁的砚若伸手挥退这宫婢,然后将老太太自圈椅上扶起道:“老太太,太妃正在冬暖阁里头等着您,差奴婢过来请您过去。”
就着砚若的手起身,老太太微敛眉目道:“那长公主走了?”
摇了摇头,砚若压低声音道:“长公主去了太妃的寝殿之中,也不知要做什么。”
听罢砚若的话,老太太神色微变,半响之后才由砚若搀扶着入了一旁的冬暖阁中与太妃相见。
冬暖阁之中,厚毡封窗,烛香缭绕,正中放置着一铜制暖炉,果碳微香,一身穿宫装的妇人端跪于软垫之上,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模样,鹅蛋脸庞,漆发如墨,面上肌肤白皙细腻,神情安详,正细细捻着手里的佛珠诵背经书。
“太妃,老太太来了。”砚若将老太太扶至一旁的软炕之上,然后提着裙摆走到太妃身侧,轻声弯腰道。
听到砚若的话,那宫装妇人缓慢的睁开自己那双与老太太十分相似的丹凤眼,就着砚若的手从软垫上起了身。
“靥儿……”看到那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的宫装妇人,老太太双眸微亮,眼眶之中渐渐浸出一圈泪渍。
“母亲……”苏靥紧了紧那捏在手中的佛珠,神情悲切。
老太太颤着身子自圈椅上起身,颤巍巍的伸手握住苏靥那双纤细素手,垂眸看着上头那串细腻佛珠,忍不住的暗自垂泪。
“是母亲的错……是母亲的错啊……”滴滴答答的泪珠子顺着老太太那张苍老的面容滚落而下,滴在那只与苏靥相交的手掌之上。
“不,不怪母亲……这是儿的命……”轻缓的摇了摇头,苏靥的声音带着几分悲怆之情。
这是从她一出生,便注定了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