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细雨渐歇,苏梅穿着一件淡藕色的袄裙,小心翼翼的拉着房陵公主往小院外头走去。
“我们去看看那王姑娘和王少爷,就是你昨日里见过的那两个双胎。”成功溜出小院的苏梅低垂着小脑袋,伸手整了整自己的宽袖,细细的遮好手腕处的伤口后,扭头对站在自己身后的房陵道。
听到苏梅的话,房陵公主摇了摇头,伸手抚着怀里的肥兔子和滚滚道:“不去。”
“为什么不去?”苏梅疑惑的睁着一双眼,声音细软道
“他们……捉兔子。”缓慢的吐出这句话,房陵公主抱着怀中的滚滚和肥兔子,直接便转身往一旁走去。
看着那身穿繁复宫装,缓慢消失在房廊处的房陵公主,苏梅片刻之后才吐出一口气。
这房陵公主看来真的是十分欢喜那只肥兔子啊……真是可惜,她还没吃过兔子肉呢……
“喂,前头的,让开!”正当苏梅站在院门口发呆的时候,侧边突然传来一道清亮声音。
寻声看去,苏梅一眼便看到了那抱着一捆嫩竹,正慢吞吞的往自己这边挪过来的沈妙月。
看到这副大架势的沈妙月,苏梅赶紧捂着自己的手往侧边站了一点。
抱着怀里杂七杂八的一堆嫩竹,沈妙月站在院门口,上上下下的进了数次,却总是被那从嫩竹堆里头戳出来的几根嫩竹卡在院门口,拦住了去路。
“啧!”情绪本就焦躁的沈妙月轻啧一声,抬手一扔,手里头的嫩竹便落了地,她低垂着眉眼站在原处,大口喘着气,心情似乎十分糟糕。
苏梅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那上好的嫩竹落在地上,被收拾的十分干净的笋皮上沾着满满一层污泥秽渍。
“那个,沈姑娘?”站在一旁踌躇片刻,苏梅终于还是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沈妙月走了几步道:“沈姑娘的手是怎么了?可是伤着了?”
听到苏梅那细软糯气的话语声,沈妙月突然开口道:“喂,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呃……”被问到这个问题的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我长得不好看吗?”看到苏梅那副迟疑神色,沈妙月双眉紧蹙,面露凶光。
“其实沈姑娘的容貌长得十分好看,不仅是男子,便是女子看到沈姑娘,怕也是会多看一眼的。”苏梅凑了一下话,小心翼翼的抬眸与沈妙月道。
“我知道我不仅长得像个男人,连性子也像男人,最是欢喜舞刀弄枪,完全没有一点女子模样,不似师母是个深闺名秀,容貌多姿又性情温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说到这处,沈妙月暗暗紧了紧自己掩在宽袖之中的手掌,声音低哑道:“可是师母已经去了这许多年,他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为什么就是看不上我呢。”
“哎,你,你别哭啊……”看到那滴滴颗颗砸在青石板砖之上的眼泪珠子,苏梅慌张的从宽袖之中抽出一块巾帕,细细的替沈妙月擦去脸上的泪痕。
“不用你管。”一把拍开苏梅覆在自己面上的巾帕,沈妙月直接便掩面冲进了院子里头。
看着沈妙月那跌跌撞撞消失在小院之中的身影,苏梅捏着手里巾帕,低低的叹出一口气。
“这悲春伤秋的模样,可不适合娥娥妹妹。”一只修长白皙手掌突兀从一旁伸出,搭在苏梅那纤瘦的肩膀上道:“今日的温奶吃着可好?”
“温奶确是不错,就是这沈姑娘,她……”抬眸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马焱,苏梅睁着一双湿漉水眸,话说到一半,却是突兀看到那跟在马焱身后的罗生。
“罗师傅,您的手也伤了?”伸手指向罗生那裹着白色纱布的右手,苏梅歪着小脑袋轻笑道:“刚才我看到沈姑娘好似也伤了手呢。”
第192章
听到苏梅的话,罗生面色微有些尴尬的将那只裹着纱布的手往后躲了躲,然后轻咳一声道:“不要告诉她。”
苏梅转着一双湿漉水眸,笑眯眯的应了一声道:“哦。”
看到苏梅这副小模样,罗生面上尴尬神色渐深,他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然后转移话题道:“我将那埋在天觉寺下头的火药都给挖了出来,已经派人运到山下去了。”
“火药?”听到罗生的话,苏梅睁着一双美目,声音惊诧道:“什么火药?”
“那三皇子本来今晚准备用火药闷炸天觉寺,制造火灾以掩视听,却是不小心暴露了痕迹,被郡王连锅给端了。”放下抚在胡须上头的手,罗生垂眸看向苏梅道。
听到罗生的话,苏梅瞬时便瞪大了一双眼道:“罗师傅你的意思是……这三皇子准备将我们这些人都炸死在天觉寺里头?”
说到这处,苏梅不禁微提高了几分声音,双眸之中显出几分愤恨之意道:“这三皇子真是个坏人!”
听到苏梅对三皇子的评价,罗生站在原处低头闷笑一声,然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那站在苏梅身侧的马焱,摇了摇头却是没说什么话。
“郡王。”一旁院门口,贺兰僧伽拢着宽袖缓步走来,他站定在马焱面前拱手行了一礼道:“外头的官兵从山下河流之中打捞出一具尸首,胸口插着这把匕首。”一边说着话,贺兰僧伽一边将宽袖之中用巾帕包裹着的那把匕首递到马焱面前。
“这是……”探头看到贺兰僧伽递过来的那把匕首,苏梅话说到一半,却是突然住了口。
自己在竹林与三皇子纠缠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就连茗赏与妙凝也满以为自个儿只是摔了一跤才弄得那般狼狈,因此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便越好吧。
伸手抚了抚苏梅的小脑袋,马焱将那把匕首收入宽袖暗袋之中,然后低垂下眉眼,声音沉哑的与贺兰僧伽道:“人呢?”
“在外头,郡王请随我来。”贺兰僧伽转身,引着身后之人往小院外走去。
因着这是佛门清净之地,所以那尸首一早便被抬进了一旁小屋之中用以避嫌,贺兰僧伽掩着口鼻,伸手推开了面前的木门。
随着“吱呀”一声,木门被轻缓推开,一股带着水汽的腥臭气从屋内喷散出来,让站在门口的众人都不自觉的伸手掩住了口鼻。
“去吗?”轻轻捏了捏苏梅被自己攥在掌心之中的手,马焱回身与她道。
“唔……”犹豫的应了一声,苏梅缩在马焱身后,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上的绣花鞋往里头走去。
屋内,那股子难闻的腥臭气愈发严重了几分,苏梅用力的将自己的小脸贴在马焱的胳膊上,使劲的嗅着他宽袖上头沾染着的细雅檀香,以此来避开那不断萦绕在鼻息处的恶臭。
“便是这人。”贺兰僧伽走到那盖着白布,被放置在一张简陋木床之上的尸首身侧,伸手小心翼翼的掀开了上头的白布。
苏梅用马焱的宽袖遮住半边面孔,只露出一双湿漉水眸,她睁着那对美目,抬眸往那尸首看了一眼,只见那尸首早已被河水泡的浮肿,身上脸上都是被坚硬河石磕出来的伤口血迹,那半边面孔甚至已经被撞得稀烂,根本就看不清楚面容。
收回自己的目光,苏梅苍白着一张小脸缩进马焱背后,只感觉那噎在自己喉咙口的异物感随着那屋内愈发浓厚了几分的腥臭气,让人心慌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