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脱了鞋袜,半身落在水中。她水性不错,只要受得住潭水的寒冷,就可以游过对岸。
游离不远,二十被水下的什么东西绊住了。潜入水中细看,原来是一条麻绳。
她伸手拉开,忽然辨得绳子另一端栓着的……像是一个人。
此时,月光推云而出。
她清晰见到,水中浮动的男人四肢残缺,右肩上有两只小圆生物在滚动……不,应该是撕咬。
二十心中大骇,立即浮出水面,匆匆回到岸边。
扑腾的水声引来护卫的注意。
护卫冲过来,见到湿透的她,不禁绷直了唇。
二十无声笑笑,这下就能见到二公子了吧。
果然,护卫将她带去了崩山居。
她先见到的是寸奔。
从前服侍慕三小姐时,她知道寸奔。他生得英挺,不少丫鬟议论他的长相。仆人也有阶级,寸奔位居在上。
寸奔挥退护卫,给她扔了条手巾。他沉静的脸上,没有表情。“擦擦。”她一路滴着水,跪立的脚下湿嗒嗒的。
“谢谢。”二十轻轻擦拭头发上的水珠,轻声说:“寸奔公子——”
寸奔打断她的话:“我不是公子。”
她抬眼,“麻烦通报二公子一声,我想见他。”
寸奔没有回答,问:“为什么下水?”
“我想见二公子。”她跪趴在地,一手按着手巾。
寸奔望着她因跪趴而拱起的纤背。她一直偏瘦,不当丫鬟了,还是纤薄。
二人静候片刻。
慕锦终于出来了,第一句话略有讽意:“居然没死。”
二十听出他的声音隐有惋惜,她无从分辨他的意图,只能额头抵住地面,恭敬地说:“二公子,奴婢是腊月二十伺候过你的人。”
慕锦在圈椅落座:“进了掩日楼,就不是奴婢了。”
“谢二公子。我是腊月二十伺候过你的人。”
“说。”
“十五生死未卜,我食寝难安。”
“十五命苦,我会厚葬她的。至于你——”慕锦的目光落在二十的湿发上,见到的又是那一支步摇。掩日楼的女人不愁衣食,她却朴素得可以。“只能丢到水里去喂鱼了。上一个死的残尸还在水里泡着,你没几两肉,就当给东西二财塞牙缝了。”
“二公子,我此趟前来,是向你坦诚一件事。”
“说。”
“关于腊月二十的。”二十额头被地上的水浸得一片冰凉,连带的,说话也小心翼翼。
慕锦瞥向寸奔。
寸奔意会,走出房间,再关上了门。
房里暖意消失,二十的背脊飘起了凉风。寒意来自慕锦。她力持镇静:“我酒醉时,糊涂地将腊月二十的事讲给十五听。十五为了要挟我,撰写成册,藏于他人家中。十五若出意外,小册即会公开。我贱命死不足惜,可是累及二公子声誉。”
慕锦起身,缓缓走到她的跟前。“你有何遗言,说来听听。你死了,我心情大好,说不定会让你如愿。”
“此事因我而起,我罪孽深重。”二十跪趴的身子一动不动。“山匪素来不满官商,如果十五为了保命,将二公子的私事抖落出来,山匪人多口杂,防不胜防。”
“哦?依你之见?”也就是这时,他才正眼看了二十。
“恳请二公子将十五救回来,追问小册下落。”
“知道了。”慕锦半低身子:“你跳潭水去,别累我处理尸体。”
“二公子,我再斗胆——”
慕锦猛地抓起她,一把擒住她的脖颈。
她眼里闪过惊惧,脸色因为憋气而转成紫红。
他靠近她,低喃:“我好奇你有几颗胆?”
二十攀着他的手,想摇头,转动无力。胸间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凉。她晕沉沉的,双手落下。说不仓皇是假的,可是此时脸上已经表现不出情绪。
她险些翻白眼了,慕锦才放开她。
身子轻如纸张般跌落,她粗哑地喘着气。
“对了。”他问:“腊月二十那一晚,我是先解你衣衫,还是裙子?”
二十喉咙烧得疼,哪里说得上话。她涨红的脸分不清是羞还是闷。
世人道,赤身即为坦诚相对。然而他与她,共眠几回,也仍是陌生人。
慕锦自问自答:“遮你这张苦脸是必然的。”说完他唤:“寸奔。”
“在。”寸奔推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