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由衷。”
徐阿蛮不知道如何说了,沉默起来。
慕锦又觉得烦,他冷下语气:“我要是再心浮气躁,吐出一口黑血,你就自己提头去见林神医。”
徐阿蛮连忙掩了掩嘴巴,说:“二公子对不起,我忘了你是一个病人。”
“我这不在脸上蒙着帕子?我身受重伤,连站都站不稳了,下半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这张讨厌的脸。”说完这一句,他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
“二公子你别气,你是一个好夫婿。真的,嫁给你是很好的。”她再强调说:“真的很好。”
“嗯。”他倾身,“说来听听,如何个好法?”
“你想呀,你的后院和睦,没有争斗。在你家的日子是十分舒坦的。”
“哦。”
“吃穿不愁,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多少女人盼的就是这样的日子。二公子就是心善,才建了这么一座后院,大家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他扯了扯眼上的平安帕。怎么听她说话,越听越来气呢。他靠在轮椅上,“你闭嘴吧,让我安静。”
徐阿蛮立即闭上嘴,主动上前为他捶肩。
好一会儿,慕锦忽然蹦出一句:“我以后不会讨不到妻子吧?”
“怎么会呢?二公子长得俊俏,又有家世。生病是一时的,病好了,前来说媒的媒婆就要踏破门槛了。”
他忍耐脾气,“说了这么久,没听过你讲起你的亲事?”
因为她没有亲事。若是二公子仁慈些,等她年纪大了,他就换一个贴身丫鬟。到了那时,她才有寻觅佳婿的自由。若二公子霸道些,也许就将她遣至厨房当厨娘。她只能孤独终老。
总而言之,她的未来仍然牵在二公子的手上。
二公子再宠溺她,两人始终相隔主仆身份。二公子是良婿也好,负心也罢,她一个卑微蝼蚁的下人,与他毫不般配。哪怕贴身丫鬟和贴身护卫一样,同是跟在二公子身边,她也远远不及寸奔的才学。
她不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没有足以匹配二公子的家世。二公子所说的佳人,应该是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徐阿蛮有些失落,不过想到二公子为救她,敢和太子对峙,她又笑了起来,“想不到那么远。”
“不远了。”慕锦一脸冷漠,“你年纪也到了,虽说人生的情爱不是唯一,但既是终身大事,是该考虑了。”
徐阿蛮猜测,他是不是担心他落下残疾,娶不到姑娘。她善意地安慰:“二公子,你别担心,现在走不动。以后慢慢的,先走十步,再走二十步,接着百步、千步,总能恢复的。眼疾的话……听林神医的意思,不会治不好的。二公子将来还是可以迎娶佳人的。”
“闭嘴,你烦死人了。”慕锦将轮椅转了个半圆,想要往外走,滚了几下轮子,又停住。“推我出去走走。再在这里听你说话,我又要吐血了。”
“哦……”徐阿蛮不敢多说,依令行事。
——
夜半时分,轮椅滚动的声响再轻再小,也无法在这寂静的山林彻底隐藏。
寸奔一向浅眠,耳尖微动就起床了,他披上外衣出去。
月光下,慕锦右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左手支额。听见动静,他稍稍转向寸奔。
寸奔的脚步近乎无声,上前低问:“二公子睡不着吗?
“可能前几天睡太多了。”慕锦说:“推我到外面走走。”
翠竹旁,银月穿不破黑压压的竹林,仅有微弱的灯盏如纱罩一般拢紧二人。
“明日就是中秋,你下山置办些东西,不能少了团圆的气氛。”慕锦左手勾了勾平安帕的结。
徐阿蛮白天给他系上的时候,将结打得颇为雅致。他的手不如她的灵巧,绑得有些拖泥带水。夜风吹起一条飘扬的白巾。
“是。”
慕锦问:“我爹有没有消息?”慕老爷对外说是归乡,其实是藏在别处。
寸奔:“慕老爷回信,一切平安。”
“嗯。”慕锦放开了把玩帕子结的手,“寸奔。”
“在。”
“我也当了回莽夫,一时冲动连累了众人。你们是否对我有怨言?”
寸奔正色道:“二公子,和太子一战,除了你遭遇反噬,其余人均安全无忧。属下何来怨言?”
慕锦扯了扯嘴角,“我走火入魔是自作自受,怨不了谁,不过株连慕府,不能说是一个好主子。”
寸奔面不改色:“我跟了二公子,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我英明一世,怎的就因为一个女人……”慕锦低笑,没有再说。
“二公子,我认为,生死相许的情意十分难得,该是庆幸。”
“嗯,该是庆幸。”慕锦仰头,帕子里一片黑暗。“我娘亲没有寻得如我这般有情有义的郎君。现在里面睡大觉的那个女人,捡了大便宜,还一副傻样什么都不知道。你说烦不烦。”
“或许……可以旁敲侧击?”
“我贵为四皇子,怎么也得是她先倾慕于我。我们如今是通缉犯,亲事暂时办不成,有的是时间让她先低下头颅。”总之,不能是他这贵公子先向她示好。“不过,这事萧展反而帮了一个忙。若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这么微不足道的女人竟上了我的心。”
“恭贺二公子喜得良缘。”
“良不良缘不清楚,早晚被气死是真的。”慕锦敛起脾气,忽然问:“寸奔,你说这女人有何过人之处?”
“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