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都没看小于,低声吩咐道:“你出去吧。”
小于悻悻地缩回手,拿着苹果出去了。
打发走小于后,秦斐生坐在床边,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洛妍缠满纱布的手臂。
病床上的人,看起来那么纤细,雪白手背上显出青色的血管,脆弱如瓷器,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把这人的骨头给捏碎了。
明明是这么的柔弱,可她拉着他闪躲的那一刻,却充满了爆发力。他手腕上那种被她拽痛的细微触感,此刻似乎还犹存。
秦斐生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腕口,心底渐渐漫起一丝柔软的潮意,就如紧紧闭合的蚌壳终于张开,露出内里鲜嫩的肉。
或许,他该认真地和她说一声谢谢,抑或是一句迟来的对不起,为着半个月前两人那次激烈的争吵...
秦斐生鲜少有这么认真打量洛妍的时刻,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脑海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很久之前他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可到底是在哪里呢?
一些尘封已久的可怕的画面浮了上来,秦斐生痛苦地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全驱逐出去。
洛妍睁开眼时,就见秦斐生坐在床边,手指无聊地敲着扶手,眉眼间有种漫不经心的柔和,唇线微微地抿着。
他轻咳了声,主动开口道:“医生说了,伤口应该不会留疤。”
与之前凶巴巴的语气不同,他这句话说得缓慢而平和,显得有人情味多了。
洛妍一怔。
她没想到他会关心留不留疤的问题,毕竟他之前还嫌弃自己多管闲事,当时看着自己流血不止,还那般恶劣态度。
其实这半个月以来,当初因她急着回北京而发生的那场激烈争吵,已经在她心中渐渐淡化了,她要完成原主的心愿,就不可能在秦斐生的冷淡面前,回赠以同样的冷战。
秦斐生是什么样的人,或许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在他那副斯文随和的皮囊下,掩藏了一个冷酷独·裁者的灵魂。
也正因为他本性如此,他此刻的举动让她感到微微惊讶。
洛妍抬头看他,他却淡淡地移开视线,理直气壮地说:
“女人嘛,留个疤嫁不出去。”
果然,三句话不离毒舌,洛妍倒也习惯了,只看了眼受伤的手臂,满不在乎地道:“没关系,现在美容这么发达,就算留了疤,也可以去做祛疤手术。”
“你倒是乐观。”秦斐生斜扫她一眼,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洛妍抿嘴一笑,眼珠子来回转了两圈,试探着问:“秦老师,我这次算是工伤,不会扣工资的吧?”
秦斐生喉咙滚动两下,脸上那抹温和消失了,一直翻腾在胸口的那点感谢道歉的念头,也在瞬间被击得粉碎。
他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说出了口,洛妍大抵也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想听的,从来就不是他酝酿许久的肺腑之言。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简直像生生吞下了几只苍蝇。
秦斐生语气凉凉的,“命都差点没了,还惦记你那点工资呢!”
洛妍叹了口气,开始在他面前卖惨,“没办法,我家上有老下有小的,全靠我这点工资养家呢!”
也不知秦斐生听进去了没,他脸色丝毫没变,敲着扶手的指节微顿,在她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一字一顿道:“我们工作室不养闲人。”
公事公办的冷淡语气,完全不容人质疑。
洛妍失望地收回目光,整个人焉了吧唧的,只听耳畔响起一声嗤笑,“瞧你这点儿出息,吓你一句,你马上就信了。”
她猛的抬头,撞进了秦斐生似笑非笑的眼睛。
他眼睫低垂,眼窝勾勒出两处深邃,被他这样盯上一会儿,若换了旁人,定会被他撩得面红耳赤,小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洛妍狠狠鄙夷了下眼前的美色,正要移开视线,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点开,洛天奶萌奶萌的声音跳了出来。
“妈妈。”小家伙亲热地唤她,胖手指熟练地点开视频通话,却被洛妍眼疾手快止住了。
“妈妈,你怎么不接视频呀?妈妈不想看到天天吗?”小家伙有些不解地问。
“对不起啊宝宝,妈妈现在不方便接视频,咱们就聊语音好吗?”洛妍低头看着自己蓝白条纹的睡衣,又看看自己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臂,眼底掠过一抹担忧,只是语气依旧温柔笃定。
“那好吧。妈妈我今天学了一首歌,超好听的,我要唱给你。”小家伙语气很兴奋,拍着小手,大声唱了起来。
是那首《烛光里的妈妈》。
这是洛天第一次唱歌给她听,洛妍点了外放,静静地听着。
歌唱完了,洛天隔着屏幕吧唧亲她一口,奶乖奶乖地说:“妈妈我得去睡觉了,我好想你,我好爱你呀!”
“妈妈也好爱你,宝宝晚安。”
放下手机时,洛妍的眼眸微微湿润了。她闭了闭眼,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咕咕叫了起来。
“要吃什么?”一直没吭声的秦斐生,突然站了起来。
“我给小于打个电话,她一会儿给我买上来。”
秦斐生扫了眼垃圾桶,看到里头塑料碗残余的汤面,眉心突然一皱,声音也放大了,语气透着些不耐烦,“你就吃这些垃圾?艹,萧释龄派的什么人,就是这么照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