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齐贤皱着眉头思索,管事盛通可吓坏了,“二爷,使不得!咱们是偷偷过来卖粮食的,这山东地界管得严,咱们可别在这生事,到时候人生地不熟,可怎么好?”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要被抓进去似得!”
盛通赶紧上来要捂他的嘴,被他避开,只得急急道:“这话哪能乱说,我的二爷,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去莱州,说不定就都出手了。”
“根本不可能,”盛齐明嚷道,“刚才吃饭,郝家老爷已经说了,他连襟就是莱州人,他们莱州都去过好些粮商了,根本不缺粮食,咱们要不被拦腰砍价,要不就别想出手!说什么一斗米一两银子,安丘能卖上十钱,到了莱州我看最多八钱!”
盛通还是很乐观的,“八钱也好呀,江南的米价才二钱一斗,咱们还是赚的。”
“赚什么?就是把剩下的米全部出手,三百两赚不到,加上安丘赚的钱,也就四百多两银子,咱们来回水路陆路花费多少,小厮吃喝又是多少,更不要说根本卖不完,还要运回去,又是一笔损耗!”
盛齐贤在旁听着弟弟烦躁地算来算去,账算得门清,连管事盛通都说不出安慰的话了,他长叹一气,“先去莱州再说吧,不成就找点私下的门路,说什么不能再运回去了。”
他这么一说,盛齐明才松了口气,只是盛管事揣着这话,心里就跟有兔子蹦跶似得,不踏实。
他这边出了门,刚要往后边退步去,就见小厮二恒急急慌慌跑了过来。
他瞧见二恒这毛躁的样子就是一瞪眼,“急慌什么?让你量米你毛手毛脚,看个门还急急慌慌?”
二恒刚被他提着领子在门口骂了一顿,现下见着盛管事不由缩了脑袋,小步到了盛管事边上,“通爷,门口有两个人,说是什么崔七爷家的仆人,要见咱们大爷二爷。”
“什么崔七爷?哪来的崔七爷?我怎么不记得安丘这边有姓崔的老爷?”
二恒支支吾吾,“就说是崔七爷来着,来找咱们两位小爷的……”
“问都没问清楚,你敢随随便便通传?你真是……”盛通使劲瞪了二恒一眼,直奔门口去,“看个门还要我亲自教你?!”
边走边嚷来到了门口,拉开门一瞧,只见两个破衣烂衫的小孩站在门前,还是刚才在树下吃煎饼的。盛管事直接忽略,又往巷子前后看去,一个正经仆从打扮的都没有。
他转回头问二恒,“人呢?”
二恒往崔稚和魏铭身上一指,“就他们俩呀!”
“胡扯着玩呢你!你是不是欠揍了?!”盛通一撸袖子,扯了二恒就要打,呼听外边有人叫停。
“这位管事,我们二人是崔七爷派来询问事情的,那位小哥并没骗人。”
清亮的女娃声音,只是声音中的镇定、调理让人不由认真对待。
盛管事转头看去,上下将两个娃娃打量一边,“你两人不是路过吃煎饼的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地界。”
崔稚说不是闹的,“我们七爷嘱咐了,先把贵府瞧上一遍再登门。”
盛管事拧着眉头看她,“你们七爷到底是哪位?这总得说个清楚。”
“这却是最说不得的,我们七爷说了,我们只做买卖,不论旁的。”
盛管事更疑惑了,“你们七爷要做什么买卖?”
“粮食。”
这两个字一落地,盛管事便是一惊。
找上门来做粮食生意,那当然是好事,可这位什么七爷身份不透漏分毫,怎么可能怎么都是私下里的营生啊!
他立时便想到了盛家兄弟的态度,尤其是盛齐明,这什么七爷简直对了盛齐明的路子!
要不得要不得!连身份都不露的人,能做什么生意?
万一是钓鱼的,可怎么办?
崔稚看着盛管事满脸的惊诧,不禁心下愉快,她前后跑了好几趟,信息不是白白收集的,投其所好最是要紧。
她得意的看了魏铭一眼,昂首挺胸地等着管事把她请进去,谁想管事忽的一甩手。
“我看你们两个小孩,就是瞎听了两句上门糊弄人的!什么崔七爷?什么粮食?没有的事,赶紧走!”
说着吆喝撵人。
崔稚目瞪口呆,她是哪里漏了破绽吗,这管事怎么这个态度?
只是她不知道,这位无意说中真相的盛管事,只是担心家里两位主子接了这桩生意,出了岔子。
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崔稚一下心急起来,刚要上前再说,一把被人拉住了。
这个工夫,盛管事啪地一声,已经关上了门。
“嗯?这什么情况?放着生意不做?刚才两兄弟可不是这么说得……”崔稚一脸懵,“崔七爷的人设崩塌了吗?”
魏铭示意她到一旁来,想起她刚才跟自己讲的“人设”这个词,说人设一定要立好,把人设立住,一切照着人设行事肯定行,然而一旦人设崩塌,前后反差太大,形象就难以挽回了。
他听着颇觉有理。
犹记得初初学到唐诗《悯农》,诗人李绅一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流芳百世,乡间小儿不通诗文也能背上两句,都道李绅眼中有百姓,懂疾苦。只是后来学史,他才晓得那李绅为官酷暴,滥施淫威,其治下百姓恐惧而逃,后人读到此处,更觉不寒而栗。
正是崔稚所说,人设崩塌。
他见崔稚迷惑,道,“崔七爷人设没崩坏,也不是盛家兄弟不做生意,而是这位管事自作主张。”
“啊?”崔稚愣住,“他敢做这么大的主?真是宰相门前七品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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