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稚从旁看着这邬琪,心下暗道不对,她这身装扮,邬琪也不识得,直接问道,“人家魏解元是凭本事考上的,就如你所言,他家中不过了了,谁还专门给他卖好呢?自古少年进士也不是没有,咱们魏解元是其中一位,也不无可能吧!”
少年进士又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魏铭怎么就不能是呢?
众人也都道,“从小三元一路到解元,这样的学问本事,该当是铁打的,一份不错的!”
可邬琪嘿嘿笑了两声,笑得甚是古怪。崔稚眯着眼睛看他,就想听听他能说出来什么好东西。
那邬琪一张口,声音低了三分,“我听说魏解元在安丘老家的时候,和一个姓金的老道士交好,那道士不显山不露水的,魏解元做什么同他交好呢?是不是这道士,会什么道术,能帮魏解元一把?!”
这话一出,整个大堂立时玄乎了起来。
崔稚简直要冷笑出声,好一个邬陶氏,原来果真要给魏铭和她下绊子,竟然连金老道都扯了出来,要说魏铭一路科举顺利,其实是见不得人的术法帮衬吗?!
满堂的人都在邬琪的话里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崔稚呵呵笑了两声,“金道士,我倒是听说过。”
有人连忙问她,“果真是个深藏不露的道士?”
崔稚一笑,“深藏不露没瞧出来,在大旱灾年之前,根本就是个火居道士,后来家里人都没有了,才入了庙。火居道士能有什么厉害的道术?”
火居道士便是在家修行的道士,除了心中向道,其他结婚生子吃肉喝酒基本与常人无异,就算是入了庙,只要不如全真教,也不会像和尚一样戒律严明。若说火居道士会什么高明的术法,那确实不太可信。
众人也都歇了心思,崔稚挑衅地看了邬琪一眼,邬琪一看自己的话全都被这个人给拆了,当下眯着眼睛盯着崔稚,崔稚暗道今日是巧了,她正好在场,若是不在,岂不是任由邬琪坏了魏大人名声,若是魏大人真就点了个会元,这事指不定要闹大。
这里可是京城,紫禁城的皇帝一句话就能抄家灭族的地方,邬家母子在此传谣言,同杀人有什么两样?
她心下冷了下来,既然如此,邬家也就不要怪她不手下留情了。
她说老道士没什么稀罕的,“子不语怪力乱神,倒是科场作弊的法门甚是精巧,能瞒天过海,只要肯花钱就成了!”
这个比玄乎的事更让人感兴趣,众人纷纷催着崔稚说来,崔稚瞧了一眼邬琪,果见这厮已经紧张了起来,她心下冷笑——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有本事你也同我见招拆招,不然被怀疑上,我可管不着了!
她直接道,“泄题这种事便不说了,我听说还有个替考的法门,考生从贡院正门进去,在里边偷偷换了人,被换的人藏在一处,等到考完了自狗洞爬出来……”
她越说越详细,越说那邬琪的脸越青,说到末了,崔稚突然叫了邬琪,“邬举人,你说那被替考的考生,得花多少钱买替才够呢?”
邬琪被她一问,吓得一激灵,“我、我怎么知道?!”
他这奇怪态度,引得不少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崔稚可不放了他,又问,“据说请不同的替考,给的钱不同,若是请那等替人中过举的来替,小一千两得出吧,只是若寻没中过举的来替,是不是要便宜许多,五百两,邬举人你家有钱,你说够吗?”
邬琪又被她冷不丁一点名,又听她点到他家有钱,急道,“哪、哪有这么多?!”
“那是多少啊?”崔稚一下笑了起来,“邬举人跟咱们详细说说?”
众人刷刷地把脑袋转了过去,齐刷刷看向了邬琪,邬琪的脸是又青又白,舌头好像被人拔掉了一样,在这么多双眼睛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稚冷笑连连,面上不表,直接道,“邬举人别不说呀!知道什么快快告诉大家?”她说到这,见邬琪还不开口,直接道,“难不成,邬举人是怕大家伙发现你,知道的太多?!”
她说到后面声音陡然扬了起来,邬琪被她阴阳怪气的一问,蹭得一下站了起来,“你不要胡说,我没作弊!”
这下崔稚可就笑出声了,“没作弊,你紧张什么?!”
他脸色就不消说了,连两只手都攥成了拳,众举子在崔稚的提醒下,全把邬琪的表现看了个一清二楚,有人想起邬琪来了京城却不参加会试的事情了,问道,“邬举人到底为何不考试?就算不中,来都来了,下场试试也无妨啊!”
有人这么一说,众人也都问了起来,一个一个的目光充满了怀疑,邬琪浑身僵硬,直到有小厮跑来给他解围,“爷,家里叫咱们回家了!”
想走?破坏魏铭名声的时候随便来,现在轮到他了,是能随便走的吗?!
第478章 捞人
邬陶氏在家等着邬琪办完事回来,邬琪没回来,倒是跟去的小厮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夫人,不好了,大爷被那些人围起来了!”
“什么叫围起来?被哪些人围起来了?!”邬陶氏吓了一大跳,揪了小厮过来把话说清楚。
小厮急的快哭了,说邬琪原本是按照邬陶氏的吩咐去山东举子那里污魏铭名声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把邬陶氏让邬琪说得那些话,全部挡回去了,这个人挡回去了不说,还不依不饶地,说起了乡试作弊的事,说来说去,邬琪就被拉下了水,“……现在那帮人围着大爷,非要大爷当场做一篇文章自证清白!”
邬琪就是做一百篇文章,也不能自证清白,恐怕要越描越黑了!
邬家上下最怕的事终于出现了,邬自安不让邬琪出门,就是怕他闹出来事被人抓到把柄,这下好了,到底还是被人抓住了。
邬自安还没回来,邬陶氏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就出了门,直奔山东举子聚会的酒楼就去了,她到那儿一看,真真是倒吸一口冷气,酒楼内外竟然水泄不通,过路的还伸着脑袋往里瞧,“作甚呢?这么多人!”
邬陶氏急的不行,直接叫了人来,“快快,把这些看热闹的全都赶走!”
她还以为这是青州,说起来容易,但她手下人真正上手撵人了,京城的百姓却不给这个面子,“你们谁呀?我在这路上好生走着,又没得罪人!听口音,山东来的吧?天子脚下可不是撒野的地方!”
邬陶氏的人被三言两语堵了回来,她气得不行,偏无言以对,让人开路往酒楼大堂里挤了进去。
崔稚此时早就功成身退了,坐在楼梯上看笑话。那些人倒也没有太过,大家都知道邬自安是个四品官,不过这些举人里也不乏有些家事的,对四品官不怵。
起初,只是在大家怀疑邬琪和作弊有关的时候,有人提醒他写篇文章自证清白,可邬琪根本不敢,更怕了,连崔稚都觉得他是真的傻,就算写不出来,难道还不能把背的文章默一篇过来吗?
他这么紧张,大家怎么能不怀疑,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接道,找个人出个题,大家都是举人,都做了来测测真假。
能来京里参加会试的举人,都是学问稳抓稳打的,可怜邬琪只有小学生水平,一听这话,脸都白了,他这般表现,简直在自爆,就算大家伙不猜忌他都不可能了。
也是他运气不好,不知道哪里过来几个京城里的世家公子,也不晓得邬琪是谁,跟着山东学子一起闹了起来,这热闹越闹越大,崔稚一看这情形,晓得邬琪是怎么都跑不了了,那也就没她什么事了,藏到了一旁。
她这一抬头,就瞧见了挤进来的邬陶氏,崔稚侧过身避了避,邬陶氏没瞧见她,只一脑门官司地寻她儿子。好不容易寻到了,邬琪的手已经被人家塞了笔杆子进来,有几个吊儿郎当的贵族子弟在旁吆喝着,“写吧!”
邬琪都快哭了。
邬陶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她现在很想直接冲上前去,把自家儿子救回来,她不过是给儿子交代了点小任务,谁想会闹成这样?!
不过她一个诰命夫人,怎么能亲自做这种事呢,她叫了自己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过来,“去把大爷揪出来,不管别人怎么拦,一定要揪住了他,就说家里有急事,必得他马上回去!”
邬陶氏想得这个办法是好的,但是要是能实现,邬琪身边的小厮早就帮他办了。邬陶氏的小厮刚出了手,就被那几个贵公子的人跟按住了,“做什么呢?光天化日就想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