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简直是大错特错了!
当年齐氏与她父亲俞伯晟和离改嫁,俞老太太劝阻不成,便将两家长辈聚在一处,说好了要给彼时尚在襁褓的俞菱心单独拨出一笔嫁妆,以为根本,免得二人各自再婚、再有子女,便遗忘、亏待了俞菱心这个和离之女。
因着齐氏与俞伯晟的婚事里双方家族都有许多内情,愧疚之下,主要也是俞老太太的坚持之下,齐氏、俞伯晟各自拿钱不说,包括昌德伯齐家和俞家两家都从公中又各拿了一笔银子田产。这笔嫁妆加起来的总数,已经比京中公侯之家的嫡女规格还要高上许多。
齐氏纠缠着要她住在寇家,不惜将她下了药强行带离京城、甚至险些将她嫁给人品不端的远房亲戚,根本就是为了谋算这笔丰厚的嫁妆银子,好填补自己在寇家的虚荣面子,以及那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记名嫡子。
她但凡有一丝的劝说质疑,齐氏便又是一通撒泼大闹,又哭又骂。一年年的折腾下来,俞菱心上辈子便看透了,纵然齐氏对她有生育之恩,她也没有舍身填还寇家的道理。
反观祖母俞老太太,才真正是爱她到了极点,一心在为她打算。
自己上辈子怎么就觉得应该顺从贪财暴躁的齐氏、远离了祖母呢?
想到这里,俞菱心不由心中狠狠一酸,又沉了沉,才颔首向甘露道:“恩。你帮我梳个齐整些的发髻罢,祖母不喜欢那些过于奇巧的。”
甘露见自家姑娘心意回转,自是欢欢喜喜应了,服侍俞菱心更衣梳妆,仔细打扮。
俞菱心随着甘露的动作,望向镜中的自己——眉如远山,唇若含朱,肌肤雪白莹润,秀丽姣好的五官与母亲齐氏大约有六七分相似,双眉与鼻梁则更像父亲俞伯晟,明艳之中含了三分端庄大气。
以姿容而论,其实她当真是远胜家中姐妹的。
只是上辈子的俞菱心,因为自小就知道母亲齐氏和离改嫁,继母苏氏既是祖母的外甥女,又与父亲恩爱非常,生儿育女、持家掌事样样周全,面上滴水不漏,她就算有了什么委屈憋闷,也不敢轻易说出,只能自悲自惭。
日复一日,好好的尚书府嫡长女,竟养成个软弱胆怯的性子,不然也不至于就那样被齐氏强行带走、随意摆布。
“姑娘,您今日戴这件红宝石的发簪可好?”手巧的甘露已经为俞菱心梳理好了整齐而精致的梅云髻,又拿了一枚精巧的红梅映雪金簪给她过目。
这簪子是以黄金打造成梅枝梅叶,簪头上两枚羊脂白玉为云,五颗红宝石排成花瓣形状,当中还有金丝米珠为蕊,精美绝伦,是俞菱心去年十二岁生辰时父亲所赠。
前世里她就极爱这枚簪子,只是很少佩戴。大约是因着心境悲苦,连明亮鲜艳的衣裳都穿得少,整个人没甚么神采,戴了自己都觉得似乎压不住、不相称的很。再等到后来被齐氏带到江州,她妆奁与嫁妆里的首饰或明或暗地被齐氏不知“借”去了多少,这簪子自然也就再找不到了。
念及此处,俞菱心唇边便浮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也说不清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到底是可怜自己前世的悲催,还是恨自己曾经的懦弱,她也想不清楚。
不过有一宗,她确定的很。
这辈子,她是断然不会再活成那个憋屈样子,更不会任由齐氏随意算计了!
“就戴这个罢。”俞菱心扬眉微笑,“再找一件颜色相称的衣裳出来,给老太太请安,总是要精神些才好。”
“是!”甘露虽然稍怔了怔,似乎觉得今日的大姑娘与平日有些不同,但这不同却是极好的,连应声都更欢喜了些,立刻去挑了两件轻软鲜妍的丝罗衫裙,服侍俞菱心更衣。
一时打扮停当,俞菱心便带着甘露出门,前往祖母的东篱居请安。
刚出院子,转上回廊,迎面便见一个身穿银红比甲的娇俏丫鬟迎面过来,正是继母苏氏指派到她院子里管事的大丫鬟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