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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给齐氏太多难堪。甚至是只要齐氏肯踏踏实实的离京而去,将来真有什么急用或难处,正面写信要钱,她也愿意稍微帮衬些。

不过,很可惜的。

转日虽然风平浪静的过了,到得六月二十六,前往昌德伯府齐家饮宴的当早,俞菱心就知道了自己对齐氏那最后一点点的希冀,算是全然落空了。

上午俞菱心刚刚梳妆打扮、更衣完毕,还没来的及与霜叶甘草等人多叮嘱几句,就见东篱居又过来了另一个大丫鬟霜枝传话:“大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寇家太太来了。”

第5章 昌德伯府

往东篱居的路上问了霜枝几句,俞菱心便大概有数了,对齐氏越发失望的同时,竟也有几分隐约的解脱。

要是齐氏真的想再一次作天作地、磨光母女情分,那她也不必多犹豫的。

进了东篱居正房,齐氏正坐在下首与俞老太太说话,身上一袭崭新的菱花不落地金桂色软缎夏衣,鬓边金凤流苏钗上硕大的蓝宝石灿烂流光,正是官家太太在外行走做客时最常见的鲜亮打扮。

“菱姐儿来了?”听见俞菱心进门,齐氏立刻转了身,面孔上满是慈爱热切,“过来坐下!”

俞菱心不动声色地稍微绕了小半步,先向俞老太太一福:“祖母。”随后才又望向齐氏:“母亲。”

齐氏此刻刚刚过了三十岁,天然的娇艳眉目依旧丽色过人,但眉峰唇边已经能看出细细的浅纹,大约就是平素生气太多,含笑之时还好些,发怒叫嚷的时候便很有几分严厉强横的模样了。

几乎有那么一瞬,俞菱心觉得眼前尚且年轻的母亲是与她过世前所见到的母亲重合在一处的。

上辈子,她已经缠绵卧病的最后半年里,只是支应着应付文安侯府的事情了,母亲齐氏年近花甲、两鬓斑白,却仍旧腰杆挺直,目光炯炯,唇角边两条深深的纹路好像随时都在发怒,每每上门要钱要物说话之时还是声震十里,中气十足。

“菱姐儿今日打扮的真齐整,”齐氏并没有察觉出俞菱心的平静神色与以往温顺柔善的模样有什么不同,只是飞快地在她发间那只红梅宝石钗子和腰间的珊瑚珠禁步上扫了一眼,又笑道,“今日你舅母的寿日子,伯府里客人一定很多,人来人往的车马忙乱,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单独个儿过去我也不放心,刚好是顺路,便过来接你一下,等下你拾掇好了便跟我同车过去罢。”

说完这句话,便听见俞老太太轻轻地干咳了一声。

齐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在“问”,只好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稍稍转换了语气:“菱姐儿,你与娘一同过去可好?”说着,就去握俞菱心的手。

俞菱心背脊一紧,强力忍了忍,才没立刻挣脱齐氏的手。稍微沉了沉,斟酌着温言应道:“母亲想的也有道理。不过,我是俞家的嫡长女,过去也不是仅作为外甥女的礼节,还有俞家的礼物,就不与母亲同车了。”

齐氏脾气素来是听不得一个不字的,登时就皱眉道:“送礼物也有下头的家人,难不成还是你亲手捧着不成。你舅母看见礼单,自然知道俞家礼数周全,哪里在意马车有没有俞家的。”

“舅母看见礼单,知道我们俞家礼数周全。”俞菱心瞧着齐氏已经有些薄怒的脸色,只觉得上辈子的许多感受再次涌上心头,但她已经再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泥菩萨了,索性顺势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身子也向后让了些,平静答道,“但外人就未必知道了。齐家与俞家世代交好,若是伯夫人寿辰,俞家连辆前往的车马都没有,外人如何看待俞家的礼数和脸面呢?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今日就各自前往罢。”

齐氏的眉毛拧得更紧,但当着俞老太太的面,她还不至于说出什么俞家不必要脸的话来,只是硬邦邦地道:“你这孩子,以往倒贞静柔顺的很,今日怎么孤拐起来!若要有俞家的马车,那只运送礼物也罢了。你就跟娘一辆车,又有谁挑眼?三亲六故里头,还有谁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不成?”

“寇太太,”俞老太太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您这是在我们俞家数落孩子吗?”

齐氏脸上立刻红起来,自知刚才语气有些重了,忙起身向俞老太太一福:“老太太,是我急躁了。就是想菱姐儿了,这才有点话赶话的急起来,也没有旁的意思。”又向俞菱心看了一眼:“好闺女,今日与娘同车罢,娘还给你备了你爱吃的金桔呢。”

俞菱心垂下眼帘,她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一旦上了齐氏的车,她可能根本就到不了昌德伯府。齐氏随便找个借口,说是忽然头疼、或者忘了什么东西在家里,调转马车就能回到寇家。一碗迷药甚至泻药灌下去,她到时候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