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俞菱心此时也没有什么理由去反对父亲这样兴致勃勃地安排什么景福寺偶遇。每两个月到景福寺给已故的祖父、三叔和家人祈福致祭本来就是家里的事情,时近腊月更是要预备大祭,她身为长子长孙女更加不能不去。
至于这当面相看的事情,与其现在反对,还不如看了之后略作一番挑剔更好拒绝。
抱着这个念头,俞菱心自然就没有反对,这也让俞伯晟越发欣慰欢喜,兴致勃勃地说起景福寺之行的具体安排。
俞菱心虽然坐在一边听着,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京外。
外头的天气已经这么冷了,荀澈在外头的事情到底是有几分不顺利,又或者需要多少周折?他会不会生病?有没有什么危险?他连消息都没传来一个,那应当真是忙得很了……
十一月三十,小雪。
用过早膳不久,俞家的车马便往景福寺出发了。俞菱心抱着手炉坐在车上,一路过去竟然觉得无聊至极。
或者是她真的有些思念某人了,至于在她上车的时候居然还隐约动了个念头。
然而打了帘子,便见车里干干净净,俞菱心不由在心里暗暗骂自己——这是胡思乱想什么呢?他还没回京呢,便是回了京,多少事情忙不完,哪里有功夫成日过来?荀滟的事情还不知道是怎么样,文安侯又要马上回京,宫里到年下又有多少事?
可是这思绪便是再合情合理,她也仍旧能清楚地感到自己满心的牵挂与失落,这感觉甚至有几分隐隐的熟悉。
前世里,她独自守着偌大的文安侯府,守着他的牌位,也是在那漫长的十二年一天天地等。只不过那时候她唯一能等的,就是过继的嗣子元服成年,娶妻生子,撑起家业,她也就算对得起荀澈,也对得起文安侯府。
如今她在等的自然不同,她有更多的希望,同时也有更多的担忧与思虑。她再是性情沉稳有耐性,想到此刻安危不知的某人,也难免心绪难平。
所幸很快到了景福寺,倒是个静心祈福的好地方。俞菱心跟着祖母和父亲进出行礼之间,也偷偷给荀澈祝祷了好几句,才觉得心里稍微消停些。
时近巳正,祭礼祈福完成,俞家上下便一同到专门吃茶的偏殿静室过去。俞伯晟还向俞菱心多看了两眼,扫了扫她头上的白玉菱花,身上的淡青织锦披风,又看看她秀丽的小脸,那种俨然就是要让自家女儿和青年才俊互相相看的架势竟是丝毫没有掩饰。
俞菱心看着父亲这样跃跃欲试的模样又是无奈,又有几分莫名想笑。若是别的事,她或者便顺了父亲的意思,免得叫他白兴奋一场,可眼前这事吧……
正想着,便听走在前面,当先进入偏殿的俞正杉一声惊叹:“咦?这么巧?”
俞菱心在后头听得撇了撇嘴,如今俞正杉的演技真是越来越过人了,齐珂是他在青阳书院的师兄,这所谓的“偶遇”也是他去约的,这声“巧”,道得也太真诚了罢?
她不由看向父亲,俞伯晟满面皆是满意笑容,向她微微点头,眼光里竟仿佛是献宝一样的神色,好像在说:看为父选的人才!
然而下一刻,俞家众人还没完全踏入偏殿时,便听里头应答俞正杉的声音传出来:“杉弟说的极是。愚兄刚刚回京,这是陪着家母与舍妹,出来略散一散。”
话音入耳,俞伯晟脸上的神情就凝了一瞬。
而俞菱心则是立刻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没有让父亲看见自己这一刻同样完全无法抑制的神色变化。
这时俞正杉就已经重新迎了出来,一边过来扶俞老太太,一边飞快地给俞伯晟使眼色:“祖母,伯父,今日真巧,荀二哥与家人也来了景福寺。”
俞老太太心里微微一跳,面上却是全然不显的,只含笑道:“如此便果然巧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