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按着京中的惯例,四五品的官员嫁女儿,嫁妆总数也不过就是四千两到八千两之间。若是清流人家穷一些,三四千两也不会有人笑话。如果家底厚实、对女儿又疼爱,尤其是夫婿门第高些,那陪送到八千两也很拿得出手了。
此刻文安侯荀南衡一出手便是一家这样的铺子,几乎都等于清流人家女儿的全部嫁妆了,俞菱心怎么能不犹豫。
荀澈笑笑:“不要紧,父亲既然给了,你拿着就好。下个月就该纳吉议聘了,我是世子,按着府里的惯例,本来就要多花些,如今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要再抬一抬,所以你只管拿着就是了。”
俞菱心不由望向荀澈,心里简直说不清是甜还是酸。
所谓门当户对,结亲之时很常见的一个体面问题就是聘礼与嫁妆的价值对等,最好看的莫过于五五对开。男方拿出多少聘礼下聘,女方也陪送资财相当的嫁妆。若是聘礼多陪嫁少,或者反过来的情形,或多或少叫外人议论取笑。
如今荀俞二家议亲,显然已经是低娶高嫁。按着京中侯府世子的通常情形,通常聘礼都是要在两万两上下,俞家哪里能陪送出那么多。毕竟俞家长房还有俞芸心、俞正桦,三房还有俞正杉,俞家总不能家底尽出,只为送嫁俞菱心这一个姑娘。
这样的情形下,等到议聘之时,俞家只能请求荀家稍稍降低标准,减少一点聘礼。或者是实在对等不上,就只能少一些。
俞菱心对此心里是大概有数的,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双方门第不对等、高嫁高攀的说法是免不了的。
可如今,不只是他在意,文安侯甚至都给了铺子叫她放在嫁妆里……
“傻丫头,”荀澈看着俞菱心的神情不是惊喜,反而好像要哭出来,心里不由微微一疼,伸手去抚了抚她的脸,“这铺子算的了什么?父亲还觉得给少了呢。前几日与舅父和锦城议事,说起当初我不在京里的时候二房如何设计宣扬,幸好当时即刻封府抓人,锦城便与父亲说了那即刻封府是你提的,另外也是你当时叫锦柔去拦了秦王殿下入府等等。所以父亲回去就跟母亲说,要将聘礼的规格再提高一次,嫁妆这边,也帮你再添些。”
俞菱心没料到这些已经过去数月的事情居然在此时提起,她几乎本能地就反问了一句:“是你故意叫明大公子此时提起的?”
荀澈唇角一勾,笑容里很有几分得意,手指又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娘子知我。”
俞菱心想想,便微微垂了目光:“其实,那些也都不过是事出突然,一时应变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
“怎么不算大事?”荀澈心中越发柔软,更近前一步探手去将她搂进怀里,“其实,在你心里,都习惯了为我打算、为我们家人打算,甚至连秦王殿下都算在内了,不是么?你觉得为我做什么,都好像是理所应当的,可我不这么觉得。这世上有多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会彼此算计捅刀子,大难临头各自飞。会这样待我的人,只有你一个。”
俞菱心柔顺地靠着他,目光仍旧低低垂着,声音也越发低下去:“升米恩,斗米仇,这世上不念着旁人好处的人也很多。多少人都觉得,自己得着什么好处都是应当的。你这样将我做过的那一点点小事也放在心上,我……我很高兴。”
“慧君,”荀澈轻轻去挑起了她的下颌,与俞菱心四目相对,声音同样低下来:“上辈子,多少太医都说我是活不过八个月的。若不是念着你的好,我怎么能撑到殿下登基的那一日?”
这一回,俞菱心的鼻子是真的酸了,她主动去亲了亲他的唇:“那你这辈子也要念着我,千千万万不能再丢下我了。”
“不会,绝对不会。”荀澈将她抱得更加紧了,“若不是怕岳父气着,我现在就想将你直接抢走。”
“其实我爹——”俞菱心埋头在他怀里,“应该……气不坏罢?”
“啊……嚏!”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正在京北皇陵督理工程的俞长史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身边的下属讨好上前:“俞大人可是感了春寒?要不要回城休息几日?听说贵府上最近大喜,您也不要太累才是。”
俞伯晟不由黑了脸:“公事要紧,俞某岂能因私废公,有负圣恩。更何况我家中之事,也不是那样急的......阿嚏!”
又是猛然一个喷嚏,下属尴尬退了下去,素来不语怪力乱神的俞伯晟也有些悻悻的,心道,难不成真有人此刻念叨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