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阮女官却越捏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这人耳朵这么烫?
阮瑶不由得问道:“殿下,是不是水太热了?”
赵弘没说话,只是隔了一会儿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阮瑶便伸手在浴桶里搅了搅。
分明不算热的。
而大殿下不由自主的睁开眼睛,跟着眼前的纤纤玉手来回转动,隐隐的感觉到阮瑶搅动出来的波浪轻而又轻的敲打在他的身上。
分明只是微波,可是赵弘却觉得溅在身上的每一滴水都像是细软指尖的轻点一般,弄得他身子都不自觉的紧绷。
等阮瑶重新拿起布巾帮他擦身时,赵弘甚至下意识的抖了下。
这不是他愿意抖的,实在是一直挺直腰板坐在浴桶里,全身上下都要直挺挺的,着实累人。
好在大殿下在宫中长大,很擅长遮掩住神情的细微变化,故而阮瑶没有察觉分毫。
她只是好奇地看了看赵弘,声音温润:“无聊了?”
赵弘闻言,心想着,哪里会无聊,要是这都无聊,只怕世上就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了。
阮瑶则是笑着伸手,从一旁盛放澡豆的架子上拿了个木盒。
打开,里面是一只巴掌大的木雕。
而后,阮瑶将木雕放到了浴桶里,大殿下抬眼看了过去。
这木雕瞧着应该是食铁兽,做得精细,造型憨厚,就连绒毛都根根尽显,小东西漂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颇有意趣。
阮瑶笑着推了推小木雕:“殿下拿着玩儿吧。”
即使赵弘没有抬头,也能听得出这人又拿自己当孩子哄。
正要开口,就听阮瑶接着道:“这样子是奴婢画的,专门去找人做来送给殿下,殿下喜欢吗?”
只一句,就把大殿下所有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于是,阮瑶接着拿着布巾给他擦身,赵弘则是面无表情的玩水,看着木头做的食铁兽漂来漂去,时不时的还要说一句:“嗯,好玩。”
一开始不情愿,但是渐渐的大殿下也找到了一些乐趣。
又或者是因为阮瑶在,这般孩子气的事情他也能喜欢。
等沐浴完,阮瑶没有看着他穿衣这点还是让赵弘松了口气的。
大殿下迅速的擦干净自己,穿好衣裳,在阮女官叫人进来收拾浴桶器具的时候,赵弘已经进了内室,盘腿坐在软榻上,拉过榻几,研好了墨后开始奋笔疾书。
因着最近无甚大事,小太子进步显著,故而大殿下在两人交流的小册子里留下的话越来越少。
往往是小太子问上一句,他才会回答一句,从来都是简而又简,像是怕耗费笔墨似的。
不过这次,大殿下一点都不吝啬墨水,实打实的写了三大页。
引经据典,抽丝剥茧,痛陈利害,他通过各种方式来告诉另一个自己——
男女有别,独立自主,不要再搞出这种事情了。
要脸!
而在赵弘写的起劲时,窗外传来了季大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寻常阮瑶在的时候,季大与赵弘说话常是隔着窗子的,这次也一样,大殿下头也没抬,淡淡开口:“说。”
“今日早朝后,左谏议大夫方大人与御史孔大人一同拜见陛下,方才离开。”
赵弘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似云淡风轻,可他心里知道,董家之事已被捅破。
一开始扣下董六郎的是孔陆,但孔陆没有自己出面,毕竟他是武将,即使官位比董六郎高,却也没有审判官吏之权,加上赵弘并不想要暴露行迹,便让孔陆给洵州知府施压,上报朝廷。
而洵州知府倒也识趣,为官者自有一番避讳在,他很清楚董家势力,又是当朝国丈,自是不能随意招惹,换成旁的官吏自然不敢轻易捅破。
但大殿下早便查出,洵州知府曾是陈家门生,陈家便是陈贵妃的娘家,在朝中也有势力,与董家多有针对,必然不会放过此等良机。
果然,洵州知府没有报到朝廷,反而先写信告知了京都陈家,待得了回信后才重新写了折子,参了董六郎一本。
这事儿即使皇帝想要压住,可陈家早早得到风声,落井下石可能过于明显,但添油加醋是少不了的,刚刚留在宫中谏言的两位大人必然与陈家过从甚密。
此事,陈家不用遮遮掩掩,朝堂上本就泾渭分明,加上这次他师出有名,一切合情合理。
根本不用旁人帮忙,陈家就能早早的找到各种把柄证据,撕开董六郎这个口子,努力地把董家彻底锤的再也不能翻身。
赵弘要的就是有人替自己下这一刀,也省的他与董皇后之间的母子情分出现裂痕。
想到这里,大殿下嘴角微翘,勾出一抹不带任何暖意的笑。
母和子谁都不信的情分,全然没有的东西,还要装作若无其事,也就只有这宫中成长的人才有这般虚伪的本事吧。
真情本就是这宫里最不能信的,在权势利益面前,情之一字过于单薄了些。
但想到这里,赵弘突然眼中带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