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往夕
醒过来的时候,白丁身上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体的蜕变和那些吞下的内丹都让她的身体里储蓄了巨大的能量,更何况,叶幸那一箭终究是在潜意识里手下留情的。
只是从醒过来起,白丁就仿佛失去了受伤的那段记忆,一点也没有提起是怎么被叶幸伤到的,也没有再提起叶幸这个人。
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临近期末考试了。
从图书馆出来,经过小卖部的时候,白丁又撞到了以多欺少的一幕,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围着一个窍瘦的少年,很熟悉的场景。在这个校园阴暗的角落里,这种事情是屡见不鲜的,白丁本来也没有想要多管闲事,可偏偏那个领头的家伙十分的眼熟,尤其是那一小撮挑染的红色短发,真是该死的熟悉。
“死书呆,你听清楚没有,不准再粘着白丁了,给我离她远一点!”那家伙啪地一声拍在窍弱少年的肩膀上,声音听起来煞是凶狠。
嗯……又关她什么事了?
白丁停下脚步,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的围观。
那被围在中间的窍弱少年好像微弱地抗议了一下。
“啊?什么?你还敢不愿意?我早就看你小子不顺眼了,只会在白丁面前装模作样!再敢靠近她,看我怎么修理你!”那家伙扬了扬拳头,又出言威胁。
“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一个弱弱的声音在里头响起。
白丁楞了一下,这声音是……李斯新?
记得第一次看到李斯新,他就是在被叶天他们欺负吧,叶天是跟他有仇还怎么的,干什么老跟他过不去啊。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白丁没有继续看戏,走上前拍了拍叶天的肩膀。
被打扰到的叶天极度不爽地回过头来,斜吊着的眼睛在看到白丁的时候猛地瞪圆,然后居然仿佛受了惊吓似的后退了一小步。
见他条件反射似的动作,白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原本拍在他肩膀上的手就这么落在空气里。
她……有那么可怕?
干什么见到她跟见到洪水猛兽似的。
“喂,你忤在那里干什么,喂!说你呢!”叶天身边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青年扭过头来,看到白丁站在那里,扬声道。
白丁扭头看了他一眼,年纪看起来比叶天大,应该不是在校学生,想到这里,她又看了叶天一眼,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哟呵,出息了呀,跟社会青年勾搭上了”。
在看到白丁的模样时,黑T恤青年出了一会神。
叶天则仿佛是见到了天敌的小动物一般,恨不得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哎哟,美女呀。”那边,已经回过神的黑T恤青年笑嘻嘻地开了口。
看了一眼被揍得眼眶发青的李斯新,白丁正了正脸色看向那个黑T恤青年,“你们这是殴打他人,是不对的。”
“噗……殴打他人,哈哈哈……”黑T恤青年大笑起来,“好可爱的妹妹,要去跟老师告状么?”
白丁摇摇头,掏出手机,一本正经地将晃了晃,道,“我打算跟警察叔叔告状。”
黑T恤青年脸色一变,伸手便要来夺手机,他的手还没有碰到白丁,已经被另一只手挡住了。
“叶天?你干什么?”黑T恤青年有些讶异地看着叶天,想不到他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手拦他。
“不要动她。”叶天皱眉。
“臭小子,给你三分顔色就开染房,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么?”黑T恤青年变了脸,一拳头便冲着叶天挥了过去。
叶天利落地躲开,反手还了一拳。
眼见着他们居然窝里斗了起来,白丁走到被打得蹲在地上的李斯新面前,掏出手帕递给他,“没事吧?”
“谢……嘶……”李斯新摇摇头,张了张嘴想道谢,却牵连到了嘴边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还楞着干什么,给我打!”黑T恤青年被叶天结结实实地拳揍在脸上,恼羞成怒了,大声招呼楞在一旁的其他人。
他们仿佛这才回过神来,几个人去帮叶天的忙,剩下几个便都不怀好意地冲着白丁走了过来。
“不要管我,你先走吧。”见状,李斯新站了起来,将白丁护在身后。
白丁看着他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的脸,又见那些家伙的拳头又冲他招呼过来,赶紧一把将他拉开。
原本闭着眼睛打算硬撑着再挨一顿胖揍的李斯新感觉被白丁拉了一把,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见白丁的拳头已经向着那些不良青年挥了过去。
三下五除二,那些家伙干净利落地躺了一地。
黑T恤青年也是僵在原地,目瞪口呆,一时无法接受美少女竟是霸王龙的事实。
叶天抹了抹嘴巴上的血迹,再看看那些家伙一个个目瞪口呆,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模样,居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笑?”白丁凉凉地看着他一眼。
叶天一下子哽住了,摸了摸鼻子。
“你干什么老跟李斯新过不去啊?”白丁皱眉瞪他。
叶天嘟囔了一句什么,白丁没有听清。
“那个……我哥,我是说叶幸他……出国了,你知道么?”叶天又摸了摸鼻子,道。
听到那个名字,白丁眉头不自觉地一皱,她摇摇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不太清楚”,然后便转身去扶李斯新,“没事吧?去医务室给大叔看看吧。”
李斯新有些困难地点点头。
“你还楞着干什么?扶他去医务室啊。”白丁回头看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
罪魁祸首见白丁还搭理她,居然真的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毫无原则性地去扶李斯新,看得躺在地上的黑T恤青年他们一阵气闷。
将李斯新送去医务室后,正好赶上上午最后一节课。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苏玲玲的课,白丁一反常态地坐得笔直,整整一堂课,她的眼睛都围着讲课中的苏玲玲打转。到了快要下课的时间,同学们一个个都蠢蠢欲动地盼望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气氛有些松散。苏玲玲放下粉笔,环视了一下教室之后,对上了一双幽黑的眼眸。
苏玲玲惊讶了一下,因爲那个极其认真地盯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最头痛的学生白丁。
此时,白丁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不知道爲何,苏玲玲竟有种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下课铃声终于响起,惊醒了发怔的苏玲玲,她轻咳了一下,宣布下课。教室里立刻嘈杂起来,大家都收拾课本离开教室,唯有平常总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白丁还规规矩矩地坐在原位。苏玲玲有些懊恼自己居然被个问题学生看得心慌,皱眉抱起教科本离开了教室。
直到苏玲玲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白丁才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坐在位置上发呆。
正在愈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叶幸那一箭,让她心有余悸。
她不提,幷不代表她不记得。
大概因爲她正逐渐觉醒的关系,上辈子的事情于她而言一点都不遥远,仿佛就是上一刻刚刚发生的事情一般。
那么,她当然不会忘记某人害她不浅的女人。
苏佳容。
苏玲玲……也姓苏呢。
叶幸是白甲的转世,那么,谁又是苏佳容的转世呢?会是她么……
食堂的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好在白丁不挑食。
打好饭菜,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一个人慢吞吞地吃。这时,有人大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由于用力过大,加上白丁又没有设防,面前的饭菜一下子被掀翻开来,洒了一地。
这么大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食堂里其他人的注意。
白丁是谁,她当然不会由着别人踩到她的头顶上来,当即甩开那只握着她的手,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被踹翻在地的不是别人,正是学生会宣传部的孟清,他有些狼狈地坐在地上,抬头怒视白丁。
“小白脸,你打翻了我的饭。”白丁看了一眼被掀翻在地的饭菜,伸手,“赔我一张饭票。”
“叶幸出国了,你知不知道?!”孟清怒气冲冲地道。
“一张饭票。”眼都没有眨一下,白丁执着的重复。
“你怎么回事!叶幸出国了你知不知道?!就快高考了,他在这个当口出国,你难道一点都不想知道是爲什么吗!”孟清气得发抖。
“你认为是为什么呢?”白丁反问。
“这难道不该问你吗!”
“问我?嗯,那也许是杀人未遂,畏罪潜逃吧。”白丁无所谓地笑了笑,伸手,“喂,小白脸,快赔我一张饭票。”
孟清忿忿地瞪了她一阵,然后冷笑起来,“果然是个嚣张跋扈,冷心绝情的四眼钢牙妹。”说着,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衣服,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眼镜盒子,顺便又扯出几张饭票,一股脑地塞进她的手里,然后忿忿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白丁将饭票收了起来,然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眼镜盒子,很老式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打开盒子,白丁楞了一下。
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外婆给她买的那副眼镜,连眼镜架上那一道她不小心刮到的痕迹都在。可是那一日,她爲了躲避黑白勾魂使从学校楼上跳下去的时候,这副眼镜不是已经被摔碎了么。
拿起眼镜仔细看了看,镜片换过了,眼镜盒子显然也是新的,可是型号和样式居然和以前的一模一样。
这副眼镜是外婆在山外小镇上买的,不是什么牌子,这里根本看不到这样的眼镜卖。
比起新买一副昂贵的眼镜,给这副不起眼的眼镜配上一模一样型号和样式的镜片和眼镜盒,显然是更困难的事情。
记得那时她回到楼下去找的时候,这副坏掉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可是……为什么会在孟清手里?而且……居然修好了,还配了一样的眼镜盒子?
虽然用不上眼镜了,可这是外婆留给她的仅剩不多的记念,白丁默默收了起来。
走出食堂的时候,白丁看到了蹲在食堂外面生闷气的孟清,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眼镜怎么会在你那里?”
孟清没有起身,也没有看她,只是哼了一声。
“不说算了。”白丁转身便走。
“叶幸要我转交给你的。”身后,孟清冷冷地道。
白丁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只是握着眼睛盒的手微微一紧。
夜里,白丁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云浮山是众妖聚集的地方,妖类只崇拜强者。那个时候,云浮山的大王是一只天狐,修炼千年之后,天狐得道成仙,飞升了。大王之位的空缺,引起了众妖的骚动,大家各凭本事,纷纷使出浑身解数争夺大王之位。
白丁也在其列。
当年,她是被赶出云浮山的,因爲她的母亲是一只火狐,父亲却是人类。火狐在狐族中的地位本来就不如天狐一脉,更何况她还是半妖,爲此,她从小便受尽了欺负。
被赶出云浮山已是千年之前的事情,此时她已修炼千年,道行不算浅,只是吃亏在她身爲一只半妖,还是一只火狐,不能像天狐那样轻易飞升成仙,只能盘踞在人间爲妖。听闻云浮山那只天狐飞升的消息之后,她便动身赶往云浮山,争夺大王之位。
那时的她,杀戮成性,很快便将众妖治得服服帖帖。
虽是如此,她却也受伤颇重。
因爲需要白国皇宫的宝物雪莲露治伤,她悄悄潜进白国皇宫,却不慎撞上了教习二皇子修仙之道的教习师傅,双阙山紫云殿的紫云真人,被打成重伤。
仓惶之中,她逃进了御花园,变回原形,藏身在假山后面。
躲在假山后面,她看到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小男孩正趴在园子的一角捉蟋蟀,爲了不被发现,她使了个障眼法,把园子里的蟋蟀都变没了。见他在地上趴了半天一只蟋蟀都没有找着的沮丧模样,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笑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轻喘一声。
只那一声轻喘,便坏了事。
那小家伙的警觉性比她想像中的要高。于是,她只得看着那个小家伙猫着腰绕过假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爬进了山洞,然后……发现了她。
他呆呆地看了她一阵,居然蹲下身,抬起手,用那胖嘟嘟的手指来戳她的肚子,她怒极,张嘴便咬住了他的手指。
“喂!痛!松嘴!”小男孩吃痛,大叫起来,一副想甩开她,又怕手指被咬掉而不敢用力的样子。
竟是十分的可爱。
算了,欺负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类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呢,她有些意兴阑珊地松了嘴,见他一脸委屈的样子,顺嘴便替他舔了舔伤口。
那小男孩似乎是呆了一下,然后拭探着手用小小的手儿来摸她,他顺着毛摸,小心翼翼的样子令她心情不错,便眯着眼睛由他摸,还拿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小小的软软的手心。
唔,很舒服。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小家伙干脆坐了下来,一把抱起它,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她自然不会真的开口回答他,只是蹭了蹭他,装作听不懂。
“从御厨房逃出来的吗?”小家伙居然一脸紧张地看着她,还说,“哎呀对了,我听说有猎户进贡了一只稀有的香猪,让父皇进补呢。”
香猪?!
她一下子恼了,她明明是一只狐!一只火狐!虽然她是一只半妖,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藐视她!
“哎呀哎呀,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的,我不会让父皇吃了你的。”那个小家伙居然还敢这样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