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风吹云散,一轮亮得惊人的月亮从云端后面露出脸来,如果不是地上那几个可怕的坑,白丁几乎要以爲刚刚只是一场可怕的梦境。
“没事了。”耳畔,白乙轻声说。
白丁猛地回过神来,瞪他,“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病着呢!”
白乙被她凶狠的眼神弄得楞了一下,然后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臂上的伤口,这才微微笑了一下,“我没事。”
他拉着她的手,轻轻触上自己的脸。
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可是明明……刚刚他抱着她的时候,她还感觉到很烫的温度啊,怎么回事?
“你的伤……”她有些狐疑地看向他的左臂。
“伤口已经愈合了。”白丁摇摇头,“我没事。”
确定了他的无恙,白丁呆呆地看了他一阵,忽然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脑袋埋在他怀中,全身都在颤抖,仿佛这个时候才知道害怕。
她不知道他的伤口是怎么愈合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赶来的,可是每次她有危险,他都会第一个出现,十七岁生日那次是,司空品演唱会那一次是,被幻影香困在枉死城那一次也是。
书吧大叔说,爲了救他,他逆转天道,拼了一半的修爲换来她转世爲人的资格。
木姑娘说,他爲她闯入枉死城,掀了洗孽台。她从未见过如她这般幸运的鬼。
“别怕,没事了。”他以爲她在害怕,伸手轻抚她的背,“是我大意了,没料到你修爲进展竟会如此神速,没有料到天劫竟会来得如此之快,度这一劫,对你是大有裨益的……”
她只是紧紧抱着他,没有吱声。
白乙沉默了一下,他想起来她对于修仙是带着抵触情绪的,便不再说话了。
“白乙。”她忽然低低地唤。
“嗯?”
“我会好好修仙,乖乖听话,不再偷懒。”她在他怀里,闷闷地开口。
他有些诧异地低头,看着她头顶的发旋。
“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继续低低地道。
沉默。
令人不安的沉默。
她忽然想起来他说过,他不可能永远在她身边,他说她得学着保护自己……白丁微微颤抖了一下,仰起头来看着他。
“白乙,我不想一个人,你不要再离开,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她看着他,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保证。
他看着她,一贯清冷的眼中渐渐有了丝暖意。
“好。”他说。
白丁便嘿嘿地笑了起来。
白乙隐约觉得不妙,刚想后退,白丁已经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嘟起唇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感觉到下巴上柔软的触感,白乙彻底僵住。
“盖个章,不许反悔哟。”她说着,仿佛怕不够保险似的,又低下头用小拇指鈎住他的小拇指,晃了晃,“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不对,是一千年,不对,一万年不许变!”白丁贪着心美滋滋地说完,趁着白乙还在发呆,强买强卖地转了一下手背,用大拇指在他的大拇指上盖了一个印。
白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拇指,上面似乎还留有白丁的温度,这是什么……爲什么他的心口竟会微微发烫。
不是疼痛的烫,而是另一种……他从未体会过的烫,如同夏日最猛烈的阳光,照进了最深最冷的地窖之中。
“说好了,谁骗人谁是小狗!”白丁强买强卖,得意洋洋地下了结论。
白乙失笑。
白乙笑起来是十分好看的,如破冰的水面一般,只是他实在是很少笑,白丁傻乎乎地看了一阵,也眯着眼睛笑,像极了前世那只顽皮的小狐,笑着笑着,她身子忽然晃了晃,便这样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了下去。
在她摔倒在地之前,白乙抱住了她。
她一身都是伤,出门之前没有换衣服,粉色的睡衣已经被雷击得破破烂烂,几手辨不出原样。脚上的拖鞋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脚上也布满了伤痕,最严重的伤在右腿上,被雷击伤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此时,她已经在他怀中失去了知觉。
看着这样的她,第一次,他体会到了怕的感觉,若他再晚来一会儿,她是不是就要一个人孤独地死在这里?
只是这样一想,心口处便涌上了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寒意。
幽黑的眼中闪过一道红光,身后一声巨响,书吧的屋檐塌了一角,白乙抱着怀中一身狼狈的少女,转身回家。
走了没几步,白乙便停下了脚步。
一个戴着卡其色棒球帽的男子正站在他面前,拦住了去路。
这大半夜的,那男子竟然还戴了一副大号的太阳眼镜,那太阳镜几乎遮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把她还给我。”他看着白乙,开口。
呵,把白丁还给她?多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
这一句话,令白乙的眼中再度泛起了血色。
他明明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可是以他爲轴的方圆十米之内突然失控一般形成了一个失重的空间。
自来水管爆裂开来,水往上流,所有的石块都飞了起来,只有白乙紧紧抱着白丁站在那风暴的中间,一动不动。
狂风掀起了那男子头上的棒球帽,微卷的茶色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那神秘兮兮的男子竟然是司空品。
“把她还给我。”明明感觉到了那男子的可怕,明明知道他的来历非同一般,可是司空品还是固执地再次重复他的要求。
“她是我的徒儿。”白乙终於开口。
“你怎么还敢说这样的话?当初是谁一剑刺死她?是谁?”司空品怒不可遏,“你不过是仗着她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世的种种而已!”
“让,或死。”没有废话,白乙看着拦住他去路的男子,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眼中竟是血红一片。
司空品骇然,眼前这人,哪里是仙,他分明已经入魔。
就在白乙要下杀手的那一瞬,对面一直紧闭着的书吧大门突然打开了,书吧大叔打了个哈欠,抱着白小喵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咦……这是怎么了?”揉揉眼睛,扭头看了看四周,书吧大叔一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喵呜……”白小喵也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