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接下来一整天,白丁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看李斯新的神情,驱魔带的事情似乎是真的,可是万一有什么差池......即使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但如果真的引来天界的人,如果白乙真的被魔性侵蚀得理智全无......那样骄傲的人,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可怕的行屍走肉......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教室里开始有?0?0?@?@的声音响起,有的在偷偷装书包,有的开始交头接耳讨论晚上吃什么,老师慢吞吞地放完最后一道题,放下教案,开始布置作业。
大量的作业让同学们哀嚎声四起。
叶天伸长手敲了敲白丁的脑袋,“喂,发什么呆呢?放学了!”
“找死啊奶牛!”白丁吃痛,下意识地吼出声来。
白丁这没有控制音量的一吼着实惊人,一下子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啊?”叶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奶牛?”
“你啊!臭奶牛!”
白丁清醒过来,左看看右看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狠狠瞪了叶天一眼,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叫出了那个自己替他取的,幷且许久不曾叫过的绰号。
最初的恼羞成怒之后,叶天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绰号,可是奇怪的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们两个!放学后留下!”讲台上,老师阴沉沉地道。
叶天和白丁一下子蔫了。
在接受了一番教育之后,两人终于踏出了教室。
“喂。”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叶天突然叫住了她。
白丁回过头来,没好气地道,“干吗?”
“爲什么叫我奶牛?”叶天问。
白丁眨了下眼睛,随即意识到,替叶天取这个绰号,是因爲那天夜里叶幸中了回魂符要刺杀她,结果却乌龙地毒倒了自己,她打电话联系叶天来接叶幸,他穿了一身奶牛图案的连体睡衣。
任何和叶幸前世有关联的记忆都被抹去了么?
所以,叶天不记得这一段了。
“喂,问你话呢?”见白丁只是看着自己发楞,叶天有些不爽地追问。
白丁回过神来,冲着他做了一个丑爆的鬼脸,故意挑衅,“随便叫叫你也当真!那以后就叫你奶牛好了!”
出乎意料之外,向来脾气火爆的叶天竟然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道,“我有一件奶牛睡衣,你应该没有见过才对,所以才问的。这些天来,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问你肯定也不会告诉我,所以今天才回堵了李斯新去问,不管怎么样,我是拿你当朋友的,如果需要我帮忙,只管吱个声,不要什么事都一个人傻傻地自己扛,你再怎么样,也还是个女生。”
“女生怎么了,你瞧不起女生么!妇女也能顶半边天呢!”白丁直着脖子道。
叶天难得没跟她抬杠,只是递了一张纸给她,“我的电话号码,有事可以打给我。”说完,便走了。
“喂!”捏着那张纸白丁咬了咬唇,叫住了他。
叶天回过头来。
“谢谢。”白丁咧开嘴,笑了一下。
很灿烂的笑容,可是那样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却仿佛要融化的雪人一般,叶天没来由的不安,只得又嘱咐了一句,“有事一定要打给我。”
白丁点点头,然后挥了挥手,“再见。”
“嗯,明天见。”收起心头的不安,叶天走了。
看着叶天走远,白丁看了一眼位于原先书吧那个位置的博览书店,道,“白乙,我要进去查点资料。”
“嗯。”白乙点点头。
白丁推门走了进去。
和早上看到的一样,很普通的书房,那个老先生正趴在柜台上打盹,白丁翻了翻架子上的书,都是些课外辅导资料和习题,不死心地将整个架子细细地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有些失望地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书本,弯下腰去捡的时候,白丁发现了一本在架子底下的书。
黑色的封皮,很厚重的感觉,没有书名,看起来十分的陈旧,上面布满了灰尘。
白丁拍掉上面的灰,翻翻开看了看。
只一眼,便被吸引住了。
在目录里,她找到了驱魔带这一栏,翻到那一页,细细地看了一遍,她心中大致有了数,李斯新那个阴险又狡猾的家伙,果然还是隐瞒了她一些十分重要的事情。
弯腰将书塞回原位,白丁垂着头,蹲在原地很久,久到仿佛要化成了雕像,和那本布满灰尘的古旧书化为一体。
仿佛感觉出什么,白乙上前一步,刚要扶她,她却冷不丁自己站起来,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看了一眼柜台上仍然打着瞌睡的老先生,还是那本奇怪的书上的话是对的,她总算做到了心中有数,不至于那么被动。
“回家吧,白乙。”侧过头,看着白乙,白丁笑道。
白乙沉默着点头。
直至白丁和白乙坐的公交车驶远,校门口的角落的阴影里,才缓缓走出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
那不是旁人,正是叶幸。
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白丁的身边,的确是凭空出现了一个人,虽然难以置信,但那是真的。
白丁,果然有秘密。
会是什么秘密呢?和他遗失的记忆有关吗?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距离李斯新说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白小喵已经蜷在被窝里打起了呼噜,白丁盘腿坐在床上低头翻着漫画,白乙静静坐在白丁身旁。
房间里很安静。
“白乙。”白丁低着头,忽然开口。
“嗯?”他应。
“对於我,你还记得多少?”眼睛盯着漫画书,她问。
白乙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记得答应过你,要陪着你。”
“其他呢?”
白乙摇头,其他都不重要,只要记得这一点,就没关系了。
“还记得你是怎么回来的么?”白丁又问。
“感觉你有危险,然后我便在这里了。”白乙认真想了一下,回答。
“原来是这样啊......”白丁似乎笑了一下,点点头,眼睛却始终盯着那本漫画书,仿佛有多么精彩一样,而开始却久久都没有再翻过一页。
白乙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一丝光彩,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弥漫着漫天的悲伤,却没有一滴泪。
“怎么了?”她问,咧了咧嘴,居然还在笑。
可是那笑容,却仿佛是一个悲伤的娃娃被硬生生扯开了嘴角摆出笑的模样一般。
对着那双眼睛,白乙感觉心口仿佛被谁捅了一个窟窿似的,痛得发冷,风一吹便会呼呼作响。
他翻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不想再看。
他想起早餐店里的笑容,那个满头银丝的老妇人,那个卖着早点的女老板,她们脸上的笑容,他从来没有在白丁的脸上看到过。
他想在白丁的脸上看到那样的笑容。
“布谷布谷......”墙上的挂锺正指向十点的方向,橘黄色的小鸟从房子造型的挂锺窗户里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开始叫唤。
气氛僵持了很久,白丁伸手拉下白乙的手,“去洗个澡吧。”
说完,她便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睡衣塞到他怀里,然后拉着白乙走进浴室,“还记得这个怎么用吗?这个是开关,往这边拧是热水,这边是冷水......”
白乙看着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沉默着看着她。
“好了,洗吧,我先出去。”替他调好水温,白丁走出浴室,拉上推拉门后,仿佛脱了力一般滑坐在地,将脑袋深深##。
关于驱魔带,李斯新隐瞒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使用驱魔带者,被洗去的不仅仅是魔性,还有令他成魔之人的记忆。那样,才是对魔性的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也就是说,他会失去所有和她在一起的记忆。
果然,到了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啊。
她伸手,从衣袋里取出叶天塞给她的那张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串号码,龙飞凤舞的字体十分嚣张,像极了叶天。盯着那串手机号码看了半天,看得每一个数字都无比的熟悉i,仿佛能从中得到力量一般。
就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
将纸条塞回衣袋,白丁扶着墙站起身,有些疑惑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她,爲防万一,她从猫眼中看了一眼。
然后她楞了一下,打开门。
“司空品?”白丁没想到会是他。
“大王。”司空品笑了一下,低头行了一个礼,微卷的茶色短发衬着那微微勾起的唇角,整个人都仿佛在闪闪发光。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还是不习惯他的礼,白丁疑惑着将他请进门来。
“琳达告诉我的。”司空品笑着打量了一下屋子,觉得大王住在这里实在是太委屈了,“您一个人住么?”
白丁还没有回答,只听见“卡哒”一声响,隔壁的门打开了,白乙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的样子,身上穿着白丁给他买的印有加菲猫图案的##。
“这是白乙,我师父,上次试镜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以爲司空品是被她房里突然蹦出来的男人吓到,白丁介绍。
白乙侧头看了一眼司空品,又看了一眼白丁,居然又回过头来,伸出手,“你好。”
司空品看了一眼他的手,皱皱眉,勉强握了一下。
一旁的白丁已是一脸的窘相,白乙他他他......他跟谁学来的这握手礼仪?他不是一向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居然学会向别人问好了?问题是......你问好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也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啊......注意到白丁被他伸手的动作吸引,脸色不再是那么死气沉沉,白乙的眉头松动了一些,决定做足全套,礼貌地点点头对司空品道,“请稍坐。”说完,也不理会他,转身走了。
那样的神情,竟宛如是男主人在招待客人一般,司空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待他注意到白丁的视綫一直追随着白乙的背影,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喝茶。”没过多久,白乙端了杯茶出来,放在司空品面前。
白丁瞪着眼睛,已经是一副惊讶得下巴都要掉的模样。
一杯茶的时间,白丁已经抬头看了几次挂锺。
总是上翘的唇角綳成一条直綫,司空品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成拳,看着白丁的视线也不复热度。
她不是大王吧。
虽然是一样的容貌,可是脾气禀性完全不一样。
她还没有彻底觉醒吧。
他的大王,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白丁没有注意到司空品的神情,只是焦急着时间快到了,不能再耗下去,又看了一眼挂锺,她站起身,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打扰了。”司空品站起身,有些僵硬地说完,转身看向白乙,伸出手。
白乙看了一眼他的手,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感觉掌心有微热的感觉,他收回手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
司空品眯了眯眼睛,转身走了出去。
“你从哪里学来的?”关上门,白丁转身,看向白乙,眼睛里闪烁着好奇,没办法,这样的白乙实在太罕见了。
白乙指指一旁的电视机。
白丁失笑。
这样的笑容,真实了一些,可是还是少了什么,白乙想。
“布谷布谷......”橘黄色的小鸟再一次伸出脑袋,开始叫唤。
白丁的笑意僵在唇角。
半响,才低低地叹了一声,“时间已经到了啊。”
取出李斯新给的驱魔带,白丁抬头看向白乙,低声道,“要带了哦。”
......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我想看你笑。”看着白丁,白乙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白丁楞了一下,然后弯了弯唇,扯出一个笑来。
白乙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咧了咧嘴,白乙将嘴角的笑容扩大,扩大到嘴角都在酸痛。
白乙还是摇头。
白丁看了看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不再管白乙说什么,她低头便将那驱魔带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驱魔带被系好后,立刻化作了一个透明的光圈,那光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渐渐扣入他的皮肉,消失不见。
白乙感觉自己手腕上开始传来剧烈的痛楚,纵然是他,也开始觉得难以忍受。
“怎么了?很难受吗?”感觉白乙有些不对劲,白丁紧张地问。
白乙摇头,渐渐感觉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白丁的模样。
“白乙?怎么了?白乙?”白丁惊叫起来,驱魔带会这样难受吗?
“我赢了。”不该出现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司空品?
白丁瞪向声音的来处,司空品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司空品身侧,站着一个青衣的男子。
判官?!
“你们......”白丁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大王,我和判官大人打了一个赌,赌您知道驱魔带会导致白乙失去关于您的记忆之后,还会不会给他用,判官大人说,您不会,可是我觉得,您会。”司空品顿了一下,侧头看向青衣的判官,“判官大人,我赢了,按照约定,你不能再动大王。”
果然,书店里那本书,是故意留在那里的。
青衣的判官还没有开口,白丁已经咬牙切齿地道,“你对白乙做了什么?”
“大王,他是杀害您的凶手,如今我爲您报仇,不好么?”看着白丁,司空品道。
“谁要你多管闲事!”看着白乙痛苦的样子,白丁嘶声尖叫,“你到底做了什么?”
“很快,您便知道了。”看着白丁焦急的样子,司空品眼神微黯,淡淡开口。
白乙弓着身子,整个人都紧绷着,看起来正在忍受着莫大的痛楚。